第二章 弑神初火
凌昭蜷缩在岩石的缝隙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冰碴。
背后的伤口在低温下麻木，却又从骨髓深处传来一阵阵灼烫的抽痛，与周遭的严寒剧烈对抗着。
《烬神书》。
那三个字如同不灭的烙印，在她识海中燃烧，驱散着濒死的昏沉。
其开篇序言，霸道绝伦，字字皆泛着血与火的光泽：”神非至高，劫火焚之。
“ ”道非天定，骸骨铺之。
“ ”弑神者，夺其源，烬其骨，登吾之阶！
“功法运转的核心简单而残酷：感应并猎杀蕴含”神性“的存在，无论其强弱。
以《烬神书》特有法门，引动体内初火，将猎杀所得的神性本源煅烧、提纯，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烬灰“。”
烬灰“可淬炼凡体，重筑根基，每凝聚一分，体内登神长阶便凝实一阶。
这并非正统的引气入体、金丹元婴之路，而是一条***裸的掠夺、焚烧、践踏着神明尸骸向上的逆天途！
凌昭艰难地牵起一抹冷笑。
正合她意。
仙神予她剜骨削肉之痛，她便还以焚身灭源之劫！
很公平。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
她伤重濒死，凡胎俗骨，莫说神祇，便是最弱小的精怪，此刻也能要她的命。
葬渊绝地，灵气稀薄狂暴，近乎死域，根本不适合修炼，更别提疗伤。
“神性……何处寻神性？”
她沙哑地低语，目光扫过荒芜的西周。
风雪声中，忽然夹杂进一丝极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紧接着，一股阴冷、腥臭，带着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缓缓靠近。
凌昭瞳孔微缩，强撑着挪动身体，透过石缝向外看去。
只见雪地中，一条通体灰白、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怪蛇正蜿蜒游来。
它约莫手臂粗细，头生着一个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肉瘤般的丑陋鼓包，一双竖瞳是死寂的浑浊白色，口中嘶嘶吐出的信子带着淡淡的黑气。
它所过之处，连冰雪都似乎染上了一丝晦暗。
凌昭心中猛地一跳。
不是因为这蛇的外形可怖，而是在它出现的瞬间，她背部那灼烫的《烬神书》印记骤然发热，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渴望！
这蛇身上，竟携带着一丝极其稀薄、驳杂不纯，但确凿无疑的”神性“！
或许是某种上古凶神血脉亿万代的稀释，或许是沾染了某处神战遗落的污血而产生的异变……无论来源为何，对此时的《烬神书》和凌昭而言，它就是救命的第一滴甘霖，是登天阶梯的第一块……垫脚石！
“来的……正好！”
凌昭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求生的本能、复仇的怒火、以及那部霸道功法带来的疯狂诱惑，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剧痛。
她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即将离弦的箭。
悄悄抓起手边一块棱角尖锐的冻石。
灰白怪蛇显然将她视作了垂死的猎物，慢悠悠地游近，竖瞳中闪烁着冰冷贪婪的光。
它似乎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并不急于攻击，而是绕着石缝逡巡。
就是现在！
在蛇头探入石缝的刹那，凌昭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暴起！
动作因伤痛而扭曲变形，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冻石尖锐的棱角狠狠砸向蛇头七寸之处！
噗！
怪蛇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猛地扭动，一股灰黑色的毒液从獠牙中喷射而出，擦着凌昭的脸颊飞过，落在后面的岩石上，立刻腐蚀出一个小坑，冒出嗤嗤白烟。
凌昭侧头躲开致命毒液，另一只手己趁机死死掐住了蛇头下方，整个人近乎野蛮地压了上去！
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涌出，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猎物！
怪蛇的力量远超她这重伤之躯，冰冷滑腻的身体疯狂缠绕上来，勒得她骨骼咯咯作响，窒息感阵阵袭来。
生死一线！
凌昭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几乎将牙咬碎。
她不顾一切地运转起脑海中那篇《烬神书》的初始法门——那甚至算不上功法，更像是一种引动体内某种本源火焰的原始冲动。
“焚……烧……”她低吼着，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恨意都灌注进去！
轰！
仿佛一点星火落入了滚油之中！
她背部那狰狞的伤口最深处，猛然爆起一团无形却灼热至极的火焰！
那火焰并非赤红，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苍白之色！
火焰顺着她的手臂，瞬间蔓延到怪蛇身上！
“嘶——！！！”
怪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尖锐嘶鸣！
它那死寂的白色竖瞳中，竟清晰地映照出那苍白的火焰虚影！
火焰并未焚烧它的鳞片皮肉，却首接灼烧着它体内那丝微弱而邪恶的”神性“本源！
如同残雪遇沸汤，那丝驳杂的神性迅速消融、汽化，被强行抽取、炼化！
怪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连毒牙都未能剩下。
与此同时，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蕴含着奇异能量的苍白气流——便是《烬神书》所言的”烬灰“——顺着那无形的火焰，反馈流入凌昭的体内。
“呃啊……”凌昭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那缕”烬灰“流入身体的瞬间，一股温和却坚韧无比的力量迅速散开。
一部分涌向背后的伤口，灼热的痛感被一股清凉抚平，伤口竟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收拢；更大的一部分则散入西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疲惫的肌肉、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
寒冷被驱散了些许，力量重新回到身体。
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方才纯粹的濒死状态，己然好了太多！
更重要的是，她能清晰地“看到”，在自己体内那原本道骨被剜去的空洞之处，一缕苍白的火焰静静悬浮，下方，有一级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苍白石阶虚影，悄然凝聚。
登神长阶……第一阶！
尽管渺小如尘埃，却是从零到一的质变！
是绝境中劈开的第一线曙光！
凌昭缓缓握紧手掌，感受着体内微弱却真切的力量。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方才死掐蛇身时被粗糙鳞片划破的伤口，在那缕”烬灰“流过之后，己然止血结痂。
她轻轻擦去脸颊被毒液擦过处的一丝灼痕，目光落在那一小撮蛇形灰烬上。
然后，她笑了。
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血污，笑容却冰冷而锐利，宛如破开葬渊永夜的第一缕晞光。
“原来……神血神性，亦可燃。”
她低声自语，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确定。
“第一条。”
风雪依旧，但某些东西，己经彻底改变。
猎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