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上门找过麻烦当天，徐川就躲在了垃圾场底下的小工作室，己经足足三天，徐川蹲在“老伙计”的胸腔里，接着最后一段线路。
雨水混着油污顺着他手臂往下淌，浸透了本就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工装。
“***天气。”
他红着眼，用牙咬住手电筒，双手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操作。
沃坦工业那帮杂种随时可能回来，他得在这之前让“老伙计”至少能站起来。
线路接通的瞬间，机甲内部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控制面板发出微弱的嗡鸣。
徐川长出一口气，从胸腔里爬出来，溅起一片泥水。
他看了眼工作台下藏着的那个密封筒——老徐留下的烫手山芋。
沃坦工业要找的八成是这玩意儿。
但他现在没工夫研究这个，当务之急是搞到能让“老伙计”动起来的零件，还有搞清楚沃坦和锈蚀帮到底想干什么。
而在这片垃圾场上，只有一个地方能搞到消息和货。
“鼠穴”窝在碎岩星最大的垃圾填埋场边缘，是个用报废飞船残骸和预制板拼凑起来的黑市。
酸雨让这里比平时更加拥挤混乱，各种各样的人挤在简陋的棚户下，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徐川拉紧兜帽，低头穿过拥挤的通道。
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汗水和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
几个明显磕了药的小混混蹲在角落里，用空洞的眼神打量着过往的人。
他在一个用飞船厕所改造成的摊位前停下。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正就着应急灯的光线修理一个义眼。
“老鬼，”徐川压低声音，“小灵通在哪儿？”
老头头也不抬，用螺丝刀指了指后面：“‘漏壶’里。
小心点，今天有公司狗在转悠。”
徐川心里一紧，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扔给老头一小块能量电池，转身钻进了后面的通道。
“漏壶”是间用货运集装箱改造成的酒吧，里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空气浑浊得能当油漆用，劣质音响放着刺耳的电子乐。
徐川在角落里找到了小灵通——一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紧张地搅动着杯子里浑浊的液体。
看到徐川，他明显松了口气，但又立即紧张地西下张望。
“徐哥，你可来了。”
小灵通压低声音，“出大事了。”
徐川在他对面坐下，要了杯最便宜的合成酒精：“说重点。”
“沃坦的人在全城找你，”小灵通的声音几乎被音乐淹没，“开的价够买下半条街。
锈蚀帮那帮杂种都快疯了，布拉克放话说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徐川啜了一口酒精，味道像是机油掺了酸雨：“就这？”
小灵通瞪大眼睛：“这还不够？
听说布拉克因为弄丢了你的线索，被沃坦的人打断了一条腿！
现在他憋着口气要找你算账呢。”
徐川的手指微微收紧。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我要的东西呢？”
小灵通犹豫了一下，从桌下推过来一个油布包：“搞到了，但费老大劲了。
现在没人敢和你扯上关系，徐哥。
听说沃坦放了话，谁帮你就是和公司作对。”
徐川打开布包瞥了一眼——高纯度能量电池，军用级的液压油，还有几个明显是从报废机甲上拆下来的传感器。
都是能让“老伙计”重新站起来的关键零件。
“多少钱？”
小灵通摇摇头：“这次不要钱，徐哥。
你赶紧走吧，离开碎岩星。
有货运船明天去外环星系，船长欠我个人情，能捎上你。”
徐川盯着少年看了几秒。
在这片吃人的垃圾场上，这种善意比沃坦的追杀令还要罕见。
“为什么帮我？”
小灵通低下头，声音更低了：“老徐叔以前...帮过我娘。
给我娘买药，从来没要过钱。”
他抬起头，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我不能看着你死。”
徐川沉默了片刻，将杯中的酒精一饮而尽。
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
“还得再帮我个忙。”
小灵通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徐哥，真的不行了，他们会杀了我的...不是白帮，”徐川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玩意儿推过去——是个老旧的怀表，表盖上刻着星辰图案，“老徐留下的，应该能换点钱。”
小灵通瞪大眼睛：“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我要知道沃坦到底在找什么，”徐川打断他，“还有，锈蚀帮最近的动向。”
少年犹豫了很久，最终颤抖着收下了怀表：“他们好像在找什么...钥匙。
听说是老徐叔很多年前参与过的某个项目。
锈蚀帮的人昨天突然都在往西边的旧矿坑聚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钥匙。
徐川想起那个密封筒。
老徐到底卷入了个多大的麻烦？
突然，酒吧里的音乐停了。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沃坦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开始挨个检查顾客的身份芯片。
小灵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公司狗！
徐哥，快从后面走！”
徐川抓起桌上的油布包，迅速塞进外套里。
但己经太晚了——一个沃坦保安注意到了他们的骚动，正朝这边走来。
“身份芯片。”
保安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
徐川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的芯片是黑市的伪造货，平时糊弄巡逻队还行，但绝对经不起公司级别的检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酒吧后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某个老旧的气压管道爆裂了，喷出大量白色蒸汽。
整个酒吧顿时陷入混乱。
“走！”
小灵通猛地推了徐川一把，指向后门的方向。
徐川犹豫了一瞬，但保安己经拔出了武器。
他咬咬牙，转身挤进混乱的人群。
在后门处，他回头看了一眼。
小灵通正故意大声嚷嚷着什么，吸引着保安的注意力。
少年的眼神里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决绝。
徐川钻进酸雨笼罩的小巷，油布包紧紧揣在怀里。
零件的重量沉甸甸的，但小灵通最后那个眼神更沉。
回到垃圾场时己是深夜。
酸雨暂时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浓重的金属腥味。
徐川警惕地观察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场站。
场站己经被翻成了一片废墟，显然这些公司狗己经在这里找了他不止一回。
徐川从侧面走下垃圾山，然后拐进一侧的废水回收口，沿着回收口一侧的坡往下走，在废水口的侧面居然隐藏着一个暗道。
徐川沿着小坡走了200米左右，才看见一个小铁门，他推开门，钻进工作间，打开油布包开始清点零件。
能量电池是满电的，液压油密封完好，传感器虽然旧但保养得不错。
小灵通冒着风险搞来的都是好东西。
徐川开始安装零件，双手在熟悉的机械间移动。
但今晚他的动作不如往常利落，小灵通那个眼神总是在脑海里闪现。
“***世道。”
他骂了一句，用力拧紧最后一个螺丝。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是从西边旧矿坑方向传来的。
紧接着，天空被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划破。
沃坦的巡逻艇正在那片区域上空盘旋。
徐川想起小灵通的话：锈蚀帮的人都在往西边的旧矿坑聚集。
他犹豫了几秒，然后爬进“老伙计”的驾驶舱。
经过简单的调试，机甲的传感器开始工作，将远处的画面传输到屏幕上。
矿坑方向显然出了大事。
沃坦的巡逻艇在低空盘旋，探照灯下能看到几十个身影在混乱地奔跑，偶尔有能量武器的闪光。
突然，通讯器里捕捉到一段断断续续的公共频道通讯：“...目标逃脱...封锁B区...格杀勿论...”徐川的心沉了下去。
他调大增益，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找到那小子了...在废料管道里...”另一个声音***来，带着明显的喘息声，“等等，他不是目标...是个本地耗子...”小灵通。
徐川猛地站起身，头撞在驾驶舱顶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公共频道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能量武器开火的嘶嘶声。
然后，一片寂静。
徐川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着控制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驾驶舱外，酸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嗒嗒地敲打着装甲板。
很久之后，他缓缓松开控制杆，从驾驶舱里爬出来。
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个密封筒。
窗外，沃坦的巡逻艇仍在矿坑上空盘旋，探照灯光像一把利剑，刺破碎岩星永恒的黑夜。
徐川打开工具柜，开始挑选最顺手的工具。
他的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今晚，他得让“老伙计”不仅能站起来。
还得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