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糖水里的偏心眼
林秀兰在灶房熬红糖姜茶,铁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甜香钻进东厢房时,陈阳正对着算术题皱眉头。
“阳阳,喝姜茶了。”
林秀兰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边结着层薄薄的糖霜。
陈阳摇摇头:“妈,我不冷。”
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还攥着铅笔不肯放——明天要交作业,这道“鸡兔同笼”他算了整整一晚上。
林秀兰把碗往他手边推了推:“听话,喝了暖和。
你爸说你昨天在学校发烧,硬撑着回来的。”
陈阳没说话,低头喝了口,姜的辣混着糖的甜,呛得他咳嗽起来。
林秀兰拍着他的背,忽然发现他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旧棉絮,像只脱毛的小兽。
她心里一酸,想起上个月给陈瑶买了双新棉鞋,给陈盼做了件新棉裤,唯独忘了给儿子添件衣裳。
“明天妈去扯块布,给你做件新棉袄。”
“不用,”陈阳放下碗,飞快地擦掉嘴角的糖渍,“我这件还能穿,让姐姐和妹妹穿新的吧。”
林秀兰正想再说点什么,东厢房突然传来陈盼的哭声。
她赶紧跑过去,只见小女儿趴在炕沿上,手里攥着块碎玻璃,指头上渗着血珠——那是陈瑶攒了半个月糖纸,糊成的小灯笼,刚才被陈盼不小心碰掉了,玻璃罩摔碎了。
“都怪你!”
陈瑶从外面跑进来,看见碎玻璃就红了眼,“我好不容易才攒够的糖纸!”
“瑶瑶!”
林秀兰厉声打断她,赶紧抱起陈盼,用布条裹住她的手指,“妹妹不是故意的。”
陈瑶跺着脚哭:“你就是偏心!
总护着她!”
说完转身冲进了西厢房,“砰”地关上了门。
林秀兰叹了口气,哄好陈盼,拿着扫帚去扫碎玻璃。
陈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创可贴,默默递给她。
“你姐就是脾气急,别往心里去。”
林秀兰接过创可贴,声音有点哑。
陈阳摇摇头,蹲下来帮着捡玻璃碎片:“妈,我去劝姐。”
西厢房里,陈瑶正趴在床上抹眼泪,枕头上的绣花己经被哭湿了。
陈阳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往她手里一塞——是颗用红纸包着的水果糖,糖纸皱巴巴的,一看就攒了很久。
“这是爸上次从镇上带回来的,我没舍得吃。”
陈阳挠了挠头,“姐,你别生气了,等我下次考了一百分,让爸给你买个新灯笼,比这个大两倍。”
陈瑶捏着那颗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发高烧,陈阳背着她走了三里路去卫生院,雪没到他膝盖,他却没喊过一声累。
她吸了吸鼻子,把糖剥开,塞进陈阳嘴里:“给你吃,你算术比我好,肯定能考一百分。”
陈阳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那我们一起考一百分,让爸妈高兴。”
灶房里的红糖姜茶还在冒热气,林秀兰站在门口,看着西厢房的灯亮了很久,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她往锅里又加了勺红糖,心里清楚,这家里哪有什么偏心,不过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时候顾了这个,就忘了那个,可孩子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比谁都懂得疼人。
雪还在下,梧桐树上的积雪偶尔“簌簌”掉下来,像谁在偷偷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