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发配的硕士,心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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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蝉鸣聒噪。

林远觉得,这蝉鸣比镇党委马书记的嗓门还要烦人。

至少马书记骂累了会喝口水歇歇,这破蝉能从午饭后一首叫到他下班,中间连个气口都不带喘的。

他所在的办公室,是清水镇党政办。

一间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平房,墙皮大块大块地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像是得了牛皮癣。

头顶的老式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吱呀作响,吹下来的风都是热的,还不如不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纸张的霉味、劣质茶叶的涩味,以及窗外公共厕所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氨水味。

这就是他奋斗的地方。

林远,二十五岁,清水镇党政办公室科员。

一个听起来不能再渺小的身份。

他面前摊着一份文件,《关于加强我镇夏季农村家禽防疫工作的紧急通知》。

这是他一下午的成果,洋洋洒洒三千字,从国际形势谈到农村发展,引经据典,逻辑严密。

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能把一件“给鸡打针”的事儿,升华到如此贯彻中央精神的高度。

然而他知道,这份通知的最终归宿,就是被扔进档案室,和无数份类似的通知一起,静静地等待着化为尘土。

他叫林远。

两年前,他还是江东大学行政管理学硕士毕业生,导师口中未来不可***的得意门生,怀揣着兼济天下的书生意气,一头扎进了这个名为“体制”的染缸里,结果连个水花都没扑腾起来,就被人一脚踹到了这个江东省最偏远的角落——清水镇。

原因可笑又可悲。

他坚守了原则,举报了实习单位一位领导的破事。

于是,那位背景深厚的领导屁事没有,他这个“未来不可***”的门生,毕业分配时就被“照顾”到了这里。

刚来的时候,他也曾雄心勃勃。

写调研报告,提改革建议,熬夜做发展规划……结果呢?

报告石沉大海,建议被人当成笑话,规划更是被时任镇党委书记的马旺才当众扔在地上,指着鼻子骂他“不切实际,好高骛远”。

从那天起,林远就变了。

他学会了泡茶,学会了写领导的讲话稿,学会了在饭局上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酒,学会了面对来访群众打着官腔说“研究研究”。

他那颗曾经滚烫的心,在清水镇这两年冰冷潮湿的空气里,一点点冷却,熄灭。

现在,连灰都是凉的。

用时下流行的话说,他“躺平”了。

“叮铃铃——”桌上那台红色座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把林远从放空中拽了回来。

他慢悠悠地拿起听筒,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开口:“喂,清水镇党政办。”

“小林啊!

我是你刘大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我们家隔壁那个王屠夫,他家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又跑到我们家菜地里刨我刚种下的葱了!

这都第几次了!

你说气不气人!

你得赶紧派人来管管!”

林远捏了捏眉心,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

“刘大娘,您别急,这事儿我知道了。

邻里邻居的,以和为贵嘛。

这样,我先跟村委会那边反映一下,让他们去调解调解,您看行吗?”

“调解?

调解有什么用!

那王屠夫浑不讲理!

你们镇政府就得拿出个章程来!

不然我们老百姓的事谁给解决?”

“是是是,您说得对。

我们马上就研究,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远熟练地打着太极,一套流程走下来,行云流水。

挂了电话,他往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录:石桥村村民刘桂芬来电,反映邻居王屠夫家禽越界问题。

拟办:转交石桥村村委会处理。

记录完毕,他长舒一口气,身体陷进吱呀作响的藤椅里,继续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发呆。

这就是他的日常。

处理鸡毛蒜皮,耗尽所剩无几的青春。

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粗壮的身影带着一股酒气闯了进来。

“小林!

死哪去了!

茶呢?

想让老子渴死是不是!”

来人正是镇党委书记,马旺才。

西十多岁的年纪,地中海发型,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满面油光。

林远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恭敬的笑容,快步走到饮水机旁。

“马书记,您来了。

我这就给您泡。”

他拿起马旺才那个刻着“为人民服务”的巨大搪瓷缸子,熟练地放进一撮茶叶,接上热水,小心翼翼地捧到马书记面前。

马旺才接过茶缸,吹了吹,呷了一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烫!

你想烫死老子啊!”

滚烫的茶水被他“噗”的一声喷在地上,溅湿了林远的裤腿。

林远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躬着身子,语气谦卑:“对不起马书记,是我没注意,我马上给您换一杯凉的。”

“行了行了!”

马旺-才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茶缸重重地往桌上一顿,“别在这儿碍眼!

去,把上周防汛演练的总结报告给我写了,今晚就要!

写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的书记,我马上去写。”

林远点头哈腰地应着,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防汛演练?

狗屁的演练。

不过是马旺才带着一帮人去水库边上搞了顿烧烤,拍了几张照片,这事就算过去了。

现在让他写总结,无非就是让他把一场吃喝玩乐的闹剧,粉饰成一场紧张有序、成果斐然的伟大演练。

这种事,他两年来己经干得太多了。

马旺才哼了一声,挺着肚子走进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办公室里另一个大姐,管计生的兰姐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小林,忍着点。

马书记今天在县里开会受了气,回来正没处撒火呢。”

兰姐西十来岁,是办公室里的老资格,人不算坏,就是嘴碎。

林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兰姐,我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

习惯了被呼来喝去,习惯了被当成出气筒,习惯了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一个新文档,双手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脑子里全是马旺才那张油腻的脸,和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样。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两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

那时候的他,眼中有光,心中有火。

可现在呢?

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西边的山头涌来,像是打翻的墨汁,迅速染黑了整个天空。

风起来了。

吹得窗户玻璃哐哐作响,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疯狂地打着旋儿。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办公室里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在下雨前回家。

“小林,还不走?

真准备通宵写报告啊?”

兰姐拎着包,好心提醒了一句。

“嗯,马书记要得急。”

林远头也不抬地应道。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

马旺才的脾气,他要是敢交不出一份满意的报告,明天就不是泼茶水这么简单了。

很快,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

外面狂风大作,雷声隐隐。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将屋子照得惨白,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雨水倾盆而下,在院子里汇成了一条条小溪。

林远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压抑到了极点。

去他妈的总结报告。

他烦躁地把键盘一推,起身走到窗前,点上了一根烟。

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一明一暗,映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眼神。

他的人生,似乎也像这窗外的暴雨天,看不见一丝光亮。

就在这时,那台折磨了他一下午的红色座机,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林远烦躁地掐灭烟头,走过去拿起电话,语气不善:“谁啊!”

电话那头不是往日的村民,而是一个带着哭腔、无比急切的陌生女声,背景音是哗啦啦的恐怖雨声和风声。

“喂!

是镇政府吗?

救命!

我们被困在清水河边了!

河水……河水突然涨起来了!

我们的车被淹了,快来救救我们!”

林远的瞳孔猛地一缩。

清水河?

每年汛期都会泛滥的清水河!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那颗被他以为早己死掉的心,在这一刻,竟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别慌!

你们在哪个位置?

河边的哪个位置?

有多少人?”

林远的声音在瞬间变得冷静而有力,与刚才那个敷衍了事的“小林”判若两人。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也被他的镇定所感染,抽泣着回答:“在……在下游那个废弃的采石场附近!

我们是来考察的……车开不出来了!

有两个人,我和我姐姐!

求求你们,快来啊!”

“别挂电话!

保持联系!

我们马上就到!”

林..远吼出最后一句话,重重地摔下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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