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被拽进偏殿。龙涎香混着酒气,压得我窒息。他一把将我按在榻上。剧痛袭来。
天光微亮时,他早已离去。1我手腕要碎了。 他拽得死紧。 把我拽进偏殿。
明黄的袍角逼近。 居高临下。他附身。 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头看他。
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 “说。” 声音压得低。 “谁指使你的?”我浑身抖得不像话。
牙齿磕在一起。 说不出话。 整整六年。 我像阴沟里的老鼠。 小心翼翼。 熬着。
等着出宫那天。昨夜… 只是个意外。
只是走错了路… 碰上了醉得不像他的他…他把我当成了别人… 我推了… 挣了… 没用。
他力气大得吓人。 滚烫的呼吸。 烫伤了我。混乱的夜。 破碎的衣裙。
和无处可逃的禁锢。“朕在问你话!” 他不耐烦地松开我。 我瘫软在地。 不住磕头。
“奴婢没有…” “陛下明鉴…”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声音抖得破碎。 他冷笑。
“不知道?” “那昨夜在朕身下承欢的,是鬼吗?”这话像耳光扇得我耳蜗嗡鸣。
脸上血色褪尽。“抬起头来。”2他命令。我不敢不从。 颤巍巍抬头。他盯着我的脸。
细细地看。 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我的皮。“倒是生了张老实脸。” “可惜,心思龌龊。
”心口被狠狠一捅。 钝痛蔓延。是了。 在他眼里。 我这种低贱宫女。 接近他。
只能是别有用心。“奴婢…奴婢不敢…” 我徒劳地辩解。“不敢?” 他踱步。
阴影笼罩我。 “朕看你敢得很。”“设计爬床。” “又故作清高逃走。
” “欲擒故纵?” “玩得倒是娴熟。”眼泪砸在地砖上。 迅速洇开一小团湿痕。“哭?
” 他语气更冷。 “觉得委屈?” “这后宫想爬朕床的女人多了。
” “你是最蠢的一个。” “连善后都不会。”句句如刀。“既然这么想留在宫里。
” “朕成全你。”我心猛地一沉。 惊恐地望向他。“从今日起。
” “你就留在朕的寝殿。” “当个…守夜宫女。”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让你好好看着。” “朕是如何宠幸其他女人。”我如遭雷击。 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至于昨夜…”3他顿了顿。 “朕不想再提。” “你也最好烂在肚子里。
”“若让朕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他未尽之语里的威胁。 让我不寒而栗。
“至于那个替你‘承恩’的…” 他嗤笑一声。 “既然她那么想当‘昨夜’的女人。
” “朕便给她这个恩典。”我猛地抬头。 “怎么?” “不甘心?” “算计来的东西,
终究落不到自己头上。”我心死如灰。 不再辩解。 辩驳无用。
他认定了我是有心机的人。“奴婢…遵旨。”他似满意了。 又似有些无趣。 挥挥手。
“滚出去。” “跪着。” “没朕的命令,不准起来。”我几乎是爬出去的。
重新跪回那片冰冷。殿内。 很快响起丝竹声。 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
他刻意提高的音量。 带着宠溺。
“爱妃昨夜辛苦…” “多喝些补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四年前。 我刚入宫不久。
被管事嬷嬷刁难。 大雪天罚跪在御花园。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时。
一双绣着云纹的龙靴停在我面前。“怎么回事?” 声音清冷。 却不像现在这般冻人。
我抖着抬头。 他披着玄色大氅。 立在雪中。 眉目清俊如画。嬷嬷吓得磕头解释。
他听完。 只淡淡一句。 “宫规虽严,亦需体恤。” “起来吧。” “下次犯错,
严惩不贷。”4说完便走了。 甚至没多看我一眼。可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 却像暖炉。
烘了我一整个冬天。后来。 我总忍不住偷偷看他。他下朝时挺拔的背影。
他批奏折时微蹙的眉头。 他偶尔…极少时… 对某盆花开露出一丝笑意。
我偷偷收集着他的碎片。这些琐碎的细节。 撑着我熬过无数枯燥艰难的日子。
成为我深藏心底。 最甜的糖。
他滚烫的怀抱… 陌生的亲吻… 我虽害怕… 却也曾有过一瞬可耻的沉溺…以为… 是梦。
可现实狠狠抽醒了我。他不是我的救赎。 他是我的劫难。那些偷偷的喜欢。
此刻都变成嘲笑我的利刃。看啊。 念汐。 你就是个笑话。殿内的欢笑声持续到深夜。
后半夜。 殿内终于安静。门开了。 他走出来。 披着外袍。如玉跟在他身后。
满面春色。 衣裙华丽。 已换了宫妃装扮。她看到我。 眼底闪过得意和轻蔑。
“陛下~” 她声音甜得发腻。 “这奴才跪在这儿,怪碍眼的。”他没看她。
目光落在我身上。 冰冷依旧。 却似乎…多了点别的。“还跪着?” “倒挺听话。
”我垂下眼。 不敢再看。“抬起头。”5他有命令。我僵硬地抬头。他盯着我苍白的脸。
看了片刻。 突然伸手。 碰了碰我的眼角。那里早已干涸。他指尖有点凉。
触感却像烙铁。我猛地一颤。 向后缩去。他手顿在半空。 脸色沉了下来。“怕朕?
” 语气不悦。“…奴婢不敢。” 声音哑得厉害。他收回手。 捻了捻手指。 莫名烦躁。
“滚去休息。” “明晚继续来跪。”说完。 转身进了殿。如玉赶紧跟上。 经过我时。
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 “多谢姐姐成全了。”就这样我成了专属的“守夜宫女”。
夜夜跪在他寝殿外。 听着里面的“恩爱”。如玉极为受宠。 几乎夜夜笙歌。
她变着法子炫耀恩宠。 赏赐如流水般抬进她的偏殿。她甚至故意在我面前。
娇声讨要原本该属于我的“名分”。“陛下~那夜之后,
您答应给人家个名位的~”他心情好时。 会漫不经心地应允。 “明日就让内务府拟封号。
”心情不好时。 则会冷声打断。 “聒噪。”但无论哪种。
都坐实了如玉的“宠妃”地位。而我。 是见不得光的阴影。有一次。 如玉献舞。
水袖翻飞。 不小心打落了茶几上的茶盏。碎瓷溅到我身边。 我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他看见了。 突然问: “你怕碎瓷声?”6我愣住。 低头答:“…是。”他沉默了一下。
竟对如玉说: “下次小心点。”如玉脸色顿时难看。 狠狠剜了我一眼。我也怔住了。
他…竟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但这点微不足道的“注意”。 很快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他日日宠幸如玉。 依旧让我跪着听。甚至有一次。 他醉酒。 深夜出来。 看着我。
眼神迷离。 “为什么…” 他低声问。 像是问我。 又像是问自己。
“总觉得…不对…”我心脏狂跳。 几乎以为他要想起来了。但他最终只是烦躁地挥挥手。
“滚远点跪。” “看着心烦。”原来… 还是厌烦。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如同行尸走肉。身体越来越差。 跪久了常常眼前发黑。心里那点曾经炽热的暗恋。
早已被磨得只剩下灰烬。出宫的梦想破灭了。 只剩无望的煎熬。直到那夜。边关急报。
他心情极糟。 在殿内大发雷霆。如玉不知死活地想去劝。 被他一杯热茶砸出来。
“都给朕滚!”如玉哭哭啼啼地跑了。殿外只剩我一人。他走出来。看到我。
眼神阴沉得可怕。“你倒是沉得住气。”7他忽然拽起我。 拖进偏殿。“朕倒要看看。
” “你这张平静的脸底下。” “到底藏着什么心思!”他把我按在榻上。
撕扯我的衣物。我惊恐万分。 拼命挣扎。“陛下!不要!” “求您!
”他却像被激怒的野兽。 完全听不进。“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 “装什么!
”就在我以为又要发生时。他却突然停了。
因为… 他看到了我肩胛骨上… 那一片红色胎记。他猛地僵住。 瞳孔骤缩。
死死盯着那处胎记。呼吸变得粗重。“这胎记…” 他声音嘶哑。 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昨夜…” “如玉身上…” “没有!”世界静止了。他看着我。
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和震惊。“不是你…” “那夜…” “不是你?!”他语无伦次。
松开了钳制。我狼狈地扯回衣物。 缩到角落。 浑身抖成风中落叶。他踉跄一步。
扶住桌沿。 手指用力到泛白。“是谁…” “到底是谁!”他猛地看向我。 目光如炬。
几乎要烧穿我。“说!” 这一声咆哮。 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我吓傻了。 只会摇头。
“朕让你说!” 他抓住我的肩膀。 力度大得吓人。 “那夜到底是不是你!
”8眼泪疯狂涌出。 我崩溃大哭。
” “可我不是故意的…” “我走错了…您喝醉了…” “我推了…推不开…”断断续续。
语无伦次。我把那夜的经过。 和盘托出。包括如何逃走。 如何被如玉看见。
如何被她顶替…每说一句。 他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 已是面无人色。
眼神里的暴怒褪去。 只剩下巨大的… 空洞的… 难以置信的… 懊悔。
“所以…” 他声音轻得像耳语。 “这些日子…” “朕宠的…” “是个骗子?
”“而朕真正…” “真正…” 他说不下去。目光落在我破碎的衣物。 苍白的脸。
和哭肿的眼睛上。他像是第一次… 真正地… 看清我。看清我的恐惧。 我的绝望。
我的痛苦。而这些… 全是他亲手施加。“朕…” 他伸出手。 似乎想碰碰我。
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朕对你…” 他都做了什么?逼她跪在殿外。
听自己宠幸冒牌货。 用最恶毒的话刺她。 刚刚还差点…再次用强…“念…汐?
” 他艰难地吐出我的名字。 似乎才真正记住。我恐惧地看着他。
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更深的地狱。他却猛地后退。 像是无法面对我。“来人!
”9他朝外嘶吼。太监总管连滚滚爬地进来。“陛下…”“把如玉!”他声音淬血般寒冷,
“给朕拖去暗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总管吓傻了,
从未见陛下如此失控,“是、是!”“还有,”他看向蜷缩的我,眼神痛苦,
“传太医…悄悄的。”“今晚的事,若有半句泄露,朕要你们的脑袋!”“是!
”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了。偏殿内。 只剩我和他。可怕的寂静。他站在那儿。 一动不动。
像尊凝固的雕像。我不敢动。 不敢哭。 甚至不敢呼吸。过了很久。 很久。
他才慢慢转过身。 看着我。眼神复杂得我根本看不懂。有悔。 有痛。 有怒。
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 脆弱?“你…”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我低下头,眼泪无声滑落,
“奴婢…不敢…” “陛下不会信…”他哑口无言。是了。 他之前那般认定她有心机。
怎么会信?“疼吗?”他突然问。 没头没脑。我茫然抬头。他目光落在我手腕上。
那里有他刚才拽出的红痕。 还有之前跪地磕破的膝盖。“这些日子…”他声音更哑,
“跪着…疼不疼?”10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藤蔓延开。
现在问这个… 还有什么意义?我偏过头,咬着唇不答。他却步步逼近。 蹲下身。
试图与我对视。“看着朕。” 命令里带着一丝…恳求?我被迫看向他。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将我淹没。“那夜…”他艰难地问,“朕…伤到你了吗?
”记忆瞬间回溯。 那一夜的混乱与疼痛。 清晨逃离时的狼狈与破碎。我脸色煞白,
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这个反应。 说明了一切。他闭了闭眼。 喉结剧烈滚动。
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对不起…”“朕…”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太医到了。
在门外小心翼翼通传。他猛地站起身。 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冷厉。 “进来。
”太医低着头进来为我处理伤口。他站在旁边目光沉得吓人。处理好伤口,太医退下。
他又屏退左右。殿内再次只剩我们二人。“从今日起,”他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你住到朕的偏殿来。”我惊恐抬头。“朕不会碰你。”他立刻补充,语气有些急,
“朕只是…”11他顿了顿,像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你需要静养。
”他终于找到一个借口,“这里方便太医照料。”“奴婢…”“这是旨意。”他打断我,
宫女太监们的态度都变恭敬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这个曾经跪在殿外的洒扫宫女。 一夜之间成了陛下亲自“小心照料”的人。
他每天都会来。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眼。 有时会进来坐一会儿。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
我总是低着头。他试图跟我说话。“饭菜合口味吗?” “药喝了没?” “还…疼不疼?
”我答得恭谨而疏离。 “谢陛下关心,很好。” “喝了。” “不疼了。”他沉默着。
然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离开。我知道他在弥补。但有些伤害。
不是这些东西就能抹平的。如玉在暗牢里受不了刑。 什么都招了。他知道得越清楚。
脸色就越难看。有一天晚上。 他又来了。 身上带着酒气。他挥退宫人。 走到我榻前。
“念汐。”他叫我名字。 声音低沉。我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朕…”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朕查清了。”我不语。“朕…错了。”他声音干涩,“错得离谱。
”12我的心揪了一下。“朕不该那样对你。” “不该不信你。
” “不该让你跪…” “不该说那些混账话…” “不该…”他列举着自己的“罪状”。
每说一句,声音就低一分。最后,他几乎是哽住。 “朕…对不起你。”我攥紧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