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生异材:总角稚子通星象,一语成谶惊满堂
唯有大夫姬垣,将对这嫡子的偏爱,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
转眼间,姬朔己是总角之年(***岁年纪)。
这孩子果真聪慧得不似凡人,《诗》《书》礼乐一教便会,一点就透。
然他最痴迷的,却不是圣贤典籍,而是仰观星空。
每逢晴夜,他常独自蹲在庭院中,仰着那张愈发清秀的小脸,望着浩瀚星河出神。
仆从们起初觉得小公子怪异,但姬垣得知后,非但不阻,反而下令不得打扰,甚至命人在院中筑起一座观星台,虽只尺余高,却足见其纵容。
这一夜,月淡星繁。
姬垣正在书房与几位门客清谈,忽见幼子赤着脚跑进来,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肃穆。
“父亲,”他扯着姬垣的衣角,声音清亮,“三日之内,勿食池鱼。”
举座皆是一愣。
姬垣放下茶盏,好笑地将儿子揽到身边:“朔儿何出此言?
府中池鱼肥美,为何食不得?”
姬朔拧着小小的眉头,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种冥冥中的感应,只抬手指了指窗外东南天际:“那颗星,暗红色的,坠入渊府之象。
渊府主水,其气污浊,侵染鱼虾。
食之……恐生腹疾。”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东南方繁星点点,哪分得清哪颗是暗红色?
门客们相视一笑,只当是童言稚语,不甚在意。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门客捋须笑道:“小公子聪慧过人,然星象之学深奥无比,非皓首不能穷经。
此等戏言,主公听听便罢。”
姬垣虽宠爱儿子,却也觉此事太过玄虚,并未当真。
次日午膳,厨房照例奉上一尾鲜美的蒸鱼,姬垣举箸便用了大半。
当夜,姬垣忽觉腹中如绞,上吐下泻,竟真染上一场急症,折腾了整整一夜,方才好转。
翌日清晨,脸色尚显苍白的姬垣,靠在榻上,怔怔地望着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吹气的幼子。
“父亲,您好些了吗?”
姬朔乌亮的眼里满是担忧,“我说了,池鱼食不得……”姬垣心中巨震!
他猛地抓住儿子的手:“朔儿,你……你当真能从星象中看出吉凶?”
此事再也瞒不住,很快便在府中传开。
一时间,姬朔“小神童”之名不胫而走。
有人赞叹,有人惊疑,更有人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愈发酸涩起来。
又过数月,府中宴请宗亲。
酒过三巡,宴席正酣。
一位远房叔公起了考较之心,笑着指向厅外一株正值花期的桃树,问道:“朔儿,你既通晓天机,可能算算,这株桃树今年结果几何?
甜是不甜?”
此问半是玩笑,半是刁难。
星象怎能管到一株桃树的收成?
众宾客皆笑,看向那被围在中间、穿着锦缎彩衣的小小孩童。
姬朔闻言,竟真的走到厅门边,仰头望了望天,又低头掐着手指,似在推算。
片刻,他回身,小脸一派认真:“禀叔公,此树今年花繁而实寡。
所结之果,不过三十六颗,皆生于向阳高枝之上。
味……应是极甜的。”
那叔公哈哈大笑,只当孩子顽皮,宴席间亦满是快活的空气,无人当真。
谁知夏末桃熟时,管家奉命采摘,竟真的只摘得三十六颗桃子,颗颗红艳,香甜多汁。
那叔公得知后,惊得半晌无言,特意登门,对着姬垣连连称奇:“此子真乃天授!
姬氏一门,将来必因此子而贵!”
姬垣闻之,喜悦溢于言表,对姬朔更是宠爱到了极致,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然而,他全然未曾留意,宴席角落,他那十位年岁较长的庶子们,脸色是何等难看。
尤其是次子姬勇,手中酒爵几乎捏得变形。
他听着满堂对那彩衣幼弟的赞誉,看着父亲那毫不掩饰的宠溺目光,再想起自己无论多么勤勉武勇,都难换父亲一个嘉许的眼神,一股冰冷的怨愤,如同毒藤,悄无声息地缠满了他的心。
他仰头将杯中苦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过那些同样面色不虞的兄弟,心中冷笑:“天授之才?
呵,一个黄口小儿,信口胡言,侥幸言中几次,便捧上了天!
我等兢兢业业,反倒不如他几句呓语?”
“姬氏因他而贵?
只怕我等兄弟,日后都要匍匐在这小儿脚下,仰他鼻息过活了!”
不满的种子早己种下,如今在一次次偏宠和对比中,疯狂滋长,即将破土而出。
宴席的欢声笑语之下,暗流汹涌。
姬朔仍自懵懂,只知父亲高兴,他便高兴。
他却不知,自己无意间的言行,己化作一道道薪柴,正堆叠在兄弟们的心头。
只差一个火星,便能燃起焚天烈焰。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