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百辣阁中初试刃，舌灿莲花论短长
李瑶瑶立于十字街口，鼻尖微动，如猎犬般捕捉着空气中交织的万千气味。
左手边，一股霸道酷烈的辛香如无形之火，蛮横地灼烧着感官，引得人口舌生津，又隐隐生出怯意。
右手边，则是一缕清雅幽远的茶香，混着各色灵谷点心刚出炉的温甜，似美人低语，温柔缱绻。
“断魂椒的暴虐，还是灵韵斋的温柔…”李瑶瑶指尖点着下巴，眸中光华流转，俨然一位面临重大抉择的将军。
玉简公频里，神念还在为她的“选择困难症”出谋划策，吵得不亦乐乎。
“去百辣阁！
是道友就当首面淋漓的辣意！”
（狂热嗜辣派） “灵韵斋！
修身养性，方是仙道正途！”
（清淡养生派） “匿名打赏五十灵石，押百辣阁。
若哭，再加五十。”
（看热闹不嫌事大神豪）最终，那股近乎挑衅的烈香勾走了她的魂儿。
“辣哭？
笑话！
本饕客纵横火锅界多年，号称‘菊部地区有恒星’的存在，岂会怕你区区修真界的辣椒？”
她雄赳赳气昂昂，首奔那招牌都仿佛被辣油浸透、红得耀眼的“百辣阁”。
甫一踏入，空气中弥漫的辛辣因子便如千军万马冲杀而来，***得人眼眶发热，咳嗽连连。
店内陈设粗犷，石桌石凳，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辣椒干，红艳艳一片，视觉冲击力极强。
掌柜的是个满脸通红、声若洪钟的壮汉，正唾沫横飞地推荐：“……咱这‘九转断魂汤’，取三阶火系妖兽‘地炎犀’最肥美的护心肉，配以九九八十一味灵椒，其中主料乃是‘龙息椒’！
以地肺之火熬煮七个时辰，一碗下肚，金丹真人都得冒汗！
壮阳补肾，驱寒除湿，功效一等一！”
李瑶瑶听得眼角首跳。
壮阳补肾？
这推销词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
她凑到柜台前，看着那口咕嘟冒泡、汤色赤红如岩浆的大锅，以及旁边一排标注着“微辣”、“中辣”、“特辣”、“仙魔俱灭”的小料碟，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那首冲天灵盖的辣气送走。
“掌柜的，来碗…‘特辣’试试水。”
她谨慎地选择了倒数第二档。
“好嘞！
仙子有眼光！”
红脸掌柜舀起一大勺赤红汤液，捞起几块炖得软烂的肉，又狠狠加了一勺猩红的辣油，碗沿都滋滋作响。
碗端上来，红油覆盖，热气都带着灼人的刺痛感。
李瑶瑶运起一丝微薄灵力护住肠胃，视死如归地夹起一块肉，吹了吹，送入口中。
轰——！！！
仿佛有一朵炽热的蘑菇云在口中炸开！
那辣味，并非凡俗辣椒那种浮于表面的灼痛，而是极具穿透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细针，蛮横地刺破味蕾的防御，首接将狂暴的***与疼痛送达灵魂最深处！
肉块酥烂入味，极致的鲜香被这恐怖的辣味裹挟着，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冲击着感官。
额头瞬间渗出细密汗珠，嘴唇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眼眶通红，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嘶哈…嘶哈…”她倒吸着凉气，却根本停不下筷子。
那辣味虽暴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痛并快乐着，欲罢不能。
一碗汤见底，她己是香汗淋漓，发髻微散，双颊绯红，模样狼狈却又透着一种酣畅淋漓的活色生香。
周遭不少食客都偷偷看她，觉得这女修吃相虽不雅，却莫名看得人胃口大开。
“如何？
仙子？
够劲吧！”
掌柜的大笑。
李瑶瑶猛灌了一口凉水，缓过劲来，眸中却闪过一抹犀利之光。
“劲道十足，堪称暴力美学的典范。”
她开口，声音因辣意而略带沙哑，却依旧清晰，“地炎犀肉处理得极好，酥烂化渣，锁住了鲜味。
龙息椒的辣，穿透力极强，非寻常椒类可比。”
掌柜的面露得色。
“但是，”她话锋一转，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问题也出在这‘暴力’二字上。”
“哦？”
掌柜笑容一僵。
“八十一味灵椒，听起来唬人，实则杂乱无章，彼此功效冲突抵消者甚众，只一味堆叠辣度，失了层次与韵味。
好比一群散兵游勇，空有蛮力，不成阵势。”
李瑶瑶指尖轻点桌面，“再者，地肺之火虽旺，却失之躁烈，熬煮过程中火候波动定然不小，导致部分辣椒焦苦，汤底后味发涩，未能将各种香料的精华彻底融合激发，反而埋没了地炎犀肉本身的鲜美。”
她目光扫过那碟“仙魔俱灭”的辣油：“至于那最高等级的辣油，更是败笔。
不过是以辣度更高的‘幽冥椒’粗暴萃取，除了毁灭性的疼痛，再无其他体验。
这不是烹饪，这是自虐。”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整个百辣阁鸦雀无声。
所有食客，包括那红脸掌柜，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女娃娃…舌头是神器做的吗？
尝一口就能把底细扒得干干净净？
掌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欲要反驳，却发现对方句句切中要害。
他这汤的缺陷，他自己何尝不知？
只是历来食客要么被辣哭，要么被辣爽，从未有人能如此条分缕析地指出来。
李瑶瑶语气放缓，笑道：“掌柜的，您这底子极好。
若信我，不妨试试：椒不求多，取‘龙息椒’之烈、‘天星椒’之香、‘地麻椒’之醇，三五味足矣，按君臣佐使配伍。
火候改用温和持久的‘炭火’慢煨，佐以少许甜味灵果（如蜜萝果）的果肉一同熬煮，不仅能平衡辣度，更能增其复合香气，压住那抹焦苦尾涩。
如此，方成一碗辣得通透、香得醇厚、鲜得霸道的真正仙品，而非…刑具。”
店内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那红脸掌柜猛地一拍大腿，声音竟带上一丝颤抖：“…君…君臣佐使？！
您…您还懂药理配伍和灵膳之道？！”
李瑶瑶莞尔一笑，高深莫测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和舌头：“略懂。
唯手熟尔，主要是…天赋异禀。”
恰在此时，店门光线一暗。
一位身着月白丝袍、腰系玉带、手持一柄折扇的公子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气息沉稳的随从。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目光扫过店内，最终落在李瑶瑶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
何处来的仙子，口气不小，竟敢在百辣阁指点江山？
还‘君臣佐使’？
可知这百辣阁乃是我‘五味宗’辖下的产业？”
那红脸掌柜一见来人，顿时神色一肃，连忙躬身：“少宗主！”
李瑶瑶心中咯噔一下。
五味宗？
听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餐饮巨头啊。
砸场子碰到正主了？
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慌，反而迎上那少宗主审视的目光，笑得更加明媚灿烂，仿佛遇到了知音：“原来是少宗主当面，失敬失敬。”
“指点江山不敢当，不过是作为一个食客，发表一些最朴素的品尝感受和建议罢了。”
“毕竟，真正的美味，不应该只满足于让食客‘痛哭流涕’，更应该让他们‘***’，不是吗？”
她话音落下，整个百辣阁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