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上,周屿安手机响了。他惊慌地站起来,看向我的眼神复杂:“薇薇在冰岛看极光,
遇到雪崩了,我得去救她。”全场宾客的香槟杯停在半空。
我摩挲着手上价值不菲的定制钻戒。几分钟前,周屿安才承诺着只爱我一个,给我套上。
一颗心渐渐冷却。我像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一般点点头。“去吧。
”他用力捏捏我的手:“柠柠,你等我回来再补偿你。”而后,决绝地跑出去。
我看着他渐渐默默的背影,捏了捏口袋里的体检报告。周屿安,这次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1.全场登时喧闹起来。有人不屑地说我没心没肺的。也有嘲讽的说我留不住自己男人的。
有些丢脸。来得都是关系亲近的人。周屿安为了白月光丢下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是以前,
我会忍不住大哭一场。可现在,包里那张催命诊断书。沉重地让人安心。还好,
周屿安又抛下我了。不然,我得承受多大地心理压力和不舍,和他退婚。我不怪周屿安了。
毕竟这场婚约,本就是两家有利可图的商业联姻。毕竟,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他的。
就算这场订婚圆满结束。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圆满的结果。所以我大方的让周屿安离开。
让他像骑士一样拯救他的“灰姑娘”去了。我也得忙着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2.葬礼策划师顾桉是三天后敲响我家门的。他挎着个帆布包,嘴里叼着张宣传单。
含糊不清地问我:“阮小姐?您预订的‘临终关怀套餐’现在能聊聊吗?
”我盯着他乱翘的栗色卷发和沾着蓝莓酱的嘴角,沉默了。这年头,
干殡葬的都走治愈系少年路线了?“进来吧。“我侧身让他进屋。“直接介绍豪华版吧,
毕竟我死要面子。”顾桉一***坐进沙发。
掏出iPad划拉出密密麻麻的套餐表:“基础款含遗体SPA、哀乐循环播放。
泪特效、八机位追悼直播……”我递给他一杯柠檬水:“能安排我的骨灰盒喷彩虹色烟花吗?
”他眼睛倏地亮了:“您是我们的理想客户!”窗外初夏蝉鸣聒噪。
他认真记录我对葬礼的奇葩要求:“要用泡泡机代替纸钱。”“播放列表要有周杰伦全专辑。
”“来宾必须吃到我亲手做的蓝莓酥”“可惜了”,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我的临终尊享纪念款蓝莓酥配方没研究出来。”“不然今天就可以把事情定下来了。
”我是一个极度喜欢甜食的人,尤其是蓝莓口味。在近来因为病痛越来越难受的时候。
就更离不开一口香甜的蓝莓酥。“如果您信任的话,我在烘焙上也小有心得。
”顾桉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教您做点心,您给我冲业绩,怎么样?
”夕阳把他的睫毛染成碎金色。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合作愉快,顾先生。
”有些相遇可能是命运预先埋下的伏笔。就这样。顾桉捧着蓝莓酥,
走进了我荒芜又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命。3.周屿安从冰岛发来的第一条信息,
是在他离开后的第十八个小时。柠柠,我到了。这里信号很差,薇受了惊吓,但人没事。
万幸。配图是冰岛苍茫的雪原和一角医院的白色窗棂。我盯着那条信息。
想象着他打下“万幸”两个字时,心头那块巨石落地的样子。那块为林薇悬起的石头。
林薇和周屿安曾是小城里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后来周家抓住机遇,生意发达,
举家搬到了这个光鲜的新城市。与我家的合作也让周家生意更加蒸蒸日上。
身份地位不断攀升。两人本应不再有什么瓜葛。直到几年前。林薇又带着一身洗旧的裙子,
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怯生生。重新出现在周屿安的世界里。拇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空悬停良久。
最终只是按灭了手机,把它塞进了沙发缝里。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个冰雪世界里传来的一切信息。顾桉还在厨房里捣鼓他的蓝莓酱,
哼着不成调的歌。空气中弥漫着酸甜又略带焦糖的气息。“客户小姐,尝尝第一版试验品?
”他端着一个白瓷碟出来,上面摆着几块看起来……嗯,颇具抽象艺术感的紫色酥饼。
我拈起一块,咬了一口。酸甜的蓝莓味在口腔炸开。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难以忽略的焦苦味。
“怎么样?”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顾策划”,
我慢吞吞地咽下去。尽量保持表情管理。“你真不是为了订单说自己会烘焙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自己拿了一块咬下,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抱歉,
光顾着听你这边动静,熬过头了。”他居然注意到了我和周屿安那场不愉快的隔空开场。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里那点因为周屿安信息带来的滞闷。
奇异地被这块失败的蓝莓酥冲淡了些许。接下来的几天,周屿安的信息断断续续地传来。
像是为了弥补。又像是为了证明他并未完全将我遗忘。柠柠,这里的极光很美,
下次我们一起来看。照片上是绚丽的绿光。但角落里,露出一截女性的毛线帽檐。
记得你胃不好,按时吃饭。别老是画起来就忘记时间。这条短信到达的时间,
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而我正因为胃部的隐隐抽痛而清醒着。
床头柜上放着他订婚宴前送来的、据说能养胃的昂贵蜂蜜。一口没动。给你买了羊毛袜,
很暖和,你冬天总是手脚冰凉。他甚至还记得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习惯。可这份关怀,
隔着七千多公里的距离和六个小时的时差。抵达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虚无。
最讽刺的是那天早上。他大概终于算准了时间,打来了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他背景是酒店房间。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似乎刚洗完澡。“柠柠,
吃早餐了吗?”语气是刻意调整过的温柔。
我正好端着顾桉成功做出的、香气诱人的蓝莓酥和牛奶走到客厅。
平板上还播放着顾桉推荐的搞笑综艺。“正准备吃。”我把镜头对准餐桌,“看起来不错吧?
”他笑容僵了一下:“你自己做的?什么时候学会烘焙了?”我眨眨眼,
没来得及也没打算过解释。视频那头传来细微的敲门声。以及一个模糊的女声呼唤:“屿安,
好了吗?”他匆忙应了一声。然后对我说:“那你好好吃,我先忙。乖。”视频挂断得仓促。
我看着黑掉的屏幕,咬了一口蓝莓酥。酥皮掉渣,蓝莓酱酸甜可口,完美至极。
可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4.不得不说。
周屿安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从一开始我和他因为两家的生意开始接触。
到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离不开他的陪伴。
他很体贴、很温柔总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各种我总是会忘的事。
而我也是在他的这种温柔以待下。一步步沉沦。直到感觉自己再也离不开他。
如果林薇没有出现的话在我拿到体检报告前。从没想过自己不会和周屿安在一起。
更没想过要跟周屿安断的干干净净。作妖的林薇、别人的嘲讽。为了和周屿安在一起,
我都忍了一次又一次。让他挑动我的心弦,几乎成了我的本能。
我原本想过只要能守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周屿安会把目光停在我身上。可他永远在忙,
永远在被打断。无论是在我身边,还是在七千公里外。回忆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去年我的生日,他答应陪我去看一场我期待已久的画展。我提前很久买好了票。
兴致勃勃地规划了那天的所有行程。可就在出发前半小时,他接到电话。林薇的猫难产。
情况在她的描述里十分危急。她一个人在家哭得六神无主。他握着电话,
为难地看着我:“柠柠,小动物也是一条生命,薇薇她真的很害怕。”那天的画展,
我最终还是一个人去看了。看着那些浓墨重彩的画,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白的。
他在晚上十一点才赶来我的公寓。带着歉意的蛋糕和礼物。蛋糕很甜,甜得发苦。
还有无数次。我们的电影看到一半,晚餐进行到一半。甚至在他吻向我的时候,
那个专属***总会像警报一样响起。他总是会接。语气总是从面对我时的温和。
瞬间切换到那种无奈的、担忧的、仿佛背负着巨大责任的紧张。“薇薇,怎么了?别急,
慢慢说。”而我,则被晾在一边,像个局外人。旁观着他对另一个女人事无巨细的关怀。
顾桉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么高的糖分都不能让你快乐起来吗?”“客户小姐,
你的情绪价值阈值有点高啊。”我回过神。发现手里的半块蓝莓酥已经被捏得不成形状。
“没什么。”我扯出一个笑,“只是想到一些,不太消化的事情。”顾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没有追问。只是递给我一张纸巾。“擦擦手,坏了的作品该扔就得扔。
”他的话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精准。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不是信息,是电话。
屏幕上跳动着周屿安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柠柠”。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我们明天的飞机回来。”“嗯。
”我应了一声。“这次,真的好险。”他叹了口气,“薇她情绪一直不稳定,
我……”他的话戛然而止。电话那头再一次传来清晰的女声。
带着哭过后的糯哑和依赖:“屿安,我行李箱的密码锁打不开了,怎么办?
”周屿安的声音立刻远离了话筒,变得模糊而耐心:“别急,我来看看。是哪个箱子?
”然后,他似乎才想起电话这头的我。匆忙说了句:“柠柠,我先处理一下,晚点再打给你。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我握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
顾桉安静地收拾着厨房流理台,碗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
像潮水一样缓缓漫上来,淹没了我。我按灭手机,沉沉闭上眼。5.他就要回来了。
带着他的疲惫,他的歉意。和他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关于林薇的“紧急情况”。而我,
还要继续站在这片冰冷的潮水里。等待他下一次“晚点”的联系吗?
我看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顾策划。”“嗯?
”他回过头。手里还拿着擦得锃亮的搅拌碗。“明天,”我说,“你有空吗?”他挑挑眉,
示意我说下去。“加个班。”我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有个场合,需要你在场。
”“可能需要你说一些话、面对一些事。一杯咖啡的时间就好。”顾桉挑着的眉头放松下来。
“可以,大客户总要有增值服务。”顾桉同意后。
我随即编辑了一条消息给周屿安发过去:“回来后来我这一趟,有点事跟你说。”第二天。
周屿安带着林薇和一身冰岛的寒气如期而至。林薇跟在他身后半步。脸色似乎苍白,
眼神里却有种不易察觉的、宣示***般的满足。一进门,周屿安自然的带着林薇做到沙发上。
林薇细声细气地讲述冰岛的惊魂经历。如何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何恐惧无助,
如何多亏了周屿安及时赶到。周屿安配合地低声安慰。眼神里的心疼货真价实。我听着,
像是在看一场编排好的苦情戏。
在林薇总算讲完最后一出回来的飞机上周屿安如何挺身而出为她力战“流氓”的戏后。
场面总算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尴尬。见状,周屿安开口打破沉默:“柠柠。对不起,
那天……”“周屿安,”我打断他,声音不大,但说的格外清晰,“我们分手吧。
”空气瞬间凝固。周屿安脸上的些许愧疚瞬间被惊愕取代“……你说什么?”“我说,
我们结束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婚约作废。从此以后,你要去哪里,
想陪谁,是你的自由。”“当然,更不用跟我道歉。
”他的惊愕迅速转变为一种被冒犯的、难以置信的怒气。或许在他预设的剧本里,
我可能会哭闹、质问、或者冷漠。但绝不应该是如此平静地、主动地将他推开。“阮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因为我临时去了趟冰岛?
就因为薇她遇到了危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冷血了?!”他上前一步,
试图抓住我的肩膀,仿佛要把我刚才的话摁回去。“我知道你生气,
但你能不能别耍小孩子脾气?”就在这时,林薇恰到好处地抽泣了一声。
她轻轻拉住周屿安的衣袖,声音哽咽,充满了自责和惶恐:“屿安哥……你别这样,
别为了我和阮柠姐吵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她说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周屿安立刻反手扶住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失望和怒气更盛:“柠柠!你非要这样吗?
非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薇她已经这么难受了!”听着周屿安愤怒的指责。
我心中那片荒芜的地方,再一次吹过冰冷的风,带走了最后一丝犹豫和不甘。
我甚至轻轻笑了一下。“看,”我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
“周屿安,我们之间,永远都是这样。”……6.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愤怒指责,
她的眼泪攻势。以及他们之间那堵我永远也打不破的、名为“责任”与“旧情”的墙。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起身想去厨房倒杯热水。经过茶几时,
宽大的家居服不小心带倒了顾桉刚刚放下的那碟蓝莓酥。“哗啦——”瓷碟摔得粉碎。
紫色的蓝莓酱和金色的酥皮溅得到处都是。我穿的衣服自然无法幸免。
有几滴还溅到了林薇雪白的裙摆上。她“啊”了一声。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猛地往周屿安身边缩去。周屿安立刻护住她。一边伸手去拿纸去替她擦裙子。
一边抬头看向我,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强压下的不耐:“你怎么总是这么爱添麻烦?
”“总是”这个词,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强撑的平静。我转回身想说些什么,
顾桉及时出现。拿着清扫工具,非常自然地蹲下身开始收拾:“意外而已,周先生。
碎碎平安,寓意挺好。”周屿安看着顾桉。这个陌生男人在我家里如此自如,
甚至代替他处理了烂摊子。这让他本就烦躁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他冷笑一声,
语气带刺:“顾先生倒是很熟练,经常来处理这种‘意外’?”顾桉动作没停,头也没抬,
声音却清晰起来:“比不上周先生熟练。”“毕竟,处理阮小姐之外的‘意外’,
您才是专业选手。”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薇裙摆上的污渍。
这话里的火药味瞬间点燃了空气。周屿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7.“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