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怕。
那虫子像活物似的,在肚子里时不时动一下,冷不丁就钻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
尤其是夜玄尘不高兴的时候,或者她稍微有点不听话,那疼能让她在地上打滚。
张婆子还是天天来伺候她,可眼神里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同情,又像是怕沾晦气。
给她穿衣吃饭都离得远远的,仿佛夜璃身上带着毒。
夜璃不怕这个。
她从小被人嫌,早就习惯了。
她怕的是夜玄尘。
那男人像是把她忘了,除了每隔三天派人来“检查”她还活着没,就没再露面。
可夜璃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看她是不是听话,是不是配得上当那颗“棋子”。
她开始学规矩。
张婆子教她走路要轻,说话要软,见了人要低头,吃饭不能吧唧嘴。
这些以前在街头想都没想过的事,现在成了活命的本事。
夜璃学得快,因为她知道,学不会就得挨蛊虫的疼。
有次吃饭,她没忍住,抢了张婆子手里的馒头——那是她讨饭时留下的条件反射。
刚把馒头塞进嘴里,肚子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当场就跪地上了,冷汗把新换的襦裙都浸透了。
张婆子吓得脸都白了,却不敢扶,只站在旁边念叨:“我的小祖宗,您可别作死啊!
尊上的规矩不能破!”
夜璃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这是夜玄尘在警告她。
从那以后,夜璃再也不敢乱来了。
她像个提线木偶,张婆子教什么,她就学什么。
走路轻得像猫,说话软得像棉花,见了夜府的下人都乖乖叫“哥哥姐姐”,吃饭慢得像喂鸟。
可没人知道,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偷偷摸自己的肚子。
那虫子动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跟着窜,和当初夜玄尘按在她头顶的“灵力”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她试着去抓那股暖流。
一开始抓不住,像沙子似的,刚碰到就散了。
后来她发现,疼的时候那股流特别明显。
于是她就等,等虫子动了,就咬着牙凝神去追那股流,一点点往丹田(她听张婆子闲聊时说的词)里引。
疼一次,就练一次。
疼得越狠,她抓得越紧。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只觉得抓住那点暖流,心里能踏实点。
好像抓住了,就不是完全任人宰割的蚂蚱了。
一个月后,夜玄尘终于又召见她了。
书房里冷飕飕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颗黑珠子,抬眼瞥她的眼神跟看块石头似的:“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夜璃赶紧低下头,声音软软的,带着刻意练过的温顺:“回尊上,都学会了。”
“嗯。”
夜玄尘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玲轩门的选拔在三个月后,从今天起,让青竹教你识字。”
门外走进来个穿青衣服的姑娘,看着十七八岁,眉眼冷冷的,给夜玄尘行了个礼,然后就盯着夜璃,像看块待雕琢的木头。
“青竹是府里的文书,字写得好,你跟着她学,别给我丢人。”
夜玄尘挥挥手,“下去吧。”
夜璃跟着青竹往外走,路过门槛时,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夜玄尘还在转那颗黑珠子,侧脸在窗户外透进来的光里显得格外冷硬。
她突然觉得,肚子里的虫子好像动了一下,很轻,像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东西。
夜璃低下头,快步跟上青竹的脚步。
识字比学规矩难多了。
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像虫子似的,怎么记都记不住。
青竹没耐心,教两遍不会就瞪眼睛,有时候还会用戒尺敲她的手心。
手心疼,可比不过肚子里的疼。
夜璃咬着牙学,白天学不会,夜里就着月光在桌子上画。
青竹教的字她记不住多少,可那些字的笔画,却让她想起了追着丹田暖流的感觉——都是要一点点攒,一点点练。
她发现,练字的时候,肚子里的虫子安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