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扶着管道壁往前爬,终端手环的荧光屏在黑暗里亮着微弱的光,代表“蜂鸟”无人机的红点终于在五分钟前消失了。
他钻出检修井时,天边刚泛出点青灰色。
城西垃圾焚烧厂的烟囱冒着黑烟,空气里飘着焚烧后的焦糊味。
往前两公里,就是林浅工作的市图书馆——新纪元的监控网扫遍了全城,唯独漏了这座老建筑。
图书馆的服务器还是十年前的型号,连“穹顶助手”都装不上,自然也不会有监控后台。
图书馆后门的爬山虎缠满了铁栅栏,林深推开门时,林浅正在地下密集书库整理旧报纸。
看见他浑身污泥的样子,她手里的报纸“哗啦”掉在地上。
“哥?
你怎么……先关门。”
林深拽着她拉下卷帘门,金属门落下的“哐当”声里,他从鞋底暗袋掏出U盘,塞进妹妹手心,“帮我查三件事。”
他顿了顿,确保自己的声音足够稳:“第一,1937年8月,敦煌莫高窟有没有一个叫沈若冰的女人;第二,爸当年的考古日记,图书馆有没有电子扫描版;第三……妈做‘意识覆写’前的病历,有没有提过‘星图’或者‘九黎’?”
林浅的手指在U盘上抖了抖:“哥,你是不是碰了集团的禁区?
“鬣狗”是不是找你了?”
“别问了。”
林深按住她的肩,“浅浅,只有你能帮我。”
林浅咬了咬唇,从抽屉里翻出管理员万能卡,***一台蒙着灰的终端机。
屏幕亮起时,跳出一行绿色小字:离线模式己启动,联网功能禁用。
她把U盘***去,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闪过一串代码。
“沈若冰……找到了两条记录。”
林浅指着屏幕,“中央研究院1937年8月15日的《西北石窟临摹报告》,作者是她;还有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借阅记录,她8月20日借过《敦煌遗书补遗》,没还。”
林深的指节抵在屏幕上,沈若冰的名字在蓝光里泛着冷意。
1937年8月15日,正是异常数据报的时间点。
他深吸一口气:“爸的日记呢?”
林浅敲了几下键盘,屏幕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
她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个小小的“馆”字——这是馆长传下来的机械锁钥匙,能开图书馆所有离线档案。
她把钥匙***终端侧面的锁孔,“咔”地一声,屏幕解锁了。
父亲的日记扫描件一页页跳出来,字迹是熟悉的瘦金体。
林深翻到1937年8月13日那页,指尖猛地顿住——“九区Z-17窟,发现星图残卷。
其纹路线条非人间所有,似与《古星图考》‘九黎逆位’说吻合。
夜梦星坠如雨,晨起鼻血不止。
此物……慎之。”
下面附着一幅铅笔速写:蜂窝状的洞窟前,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颈间玉坠垂在衣襟上,像滴凝固的月光。
女人身旁,一道细长的裂缝从崖壁里伸出来,裂缝里隐约有金属的反光。
速写下方,父亲用极小的字写了句:“若冰,对不起。”
林深的心脏像被一只冷手攥住了。
父亲认识沈若冰。
他甚至在1937年就见过那道裂缝。
“哥!”
林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你听!”
密集书库的门锁发出“嘀”的一声,红色指示灯亮了。
外面传来皮靴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沉重而整齐,越来越近。
“是鬣狗的人。”
林深拽掉U盘,拉着林浅往书架深处跑。
书架尽头有道暗门,是冷战时期修的防核避难通道,入口被伪装成了书架背板。
他推开机密密的书,露出后面的钢门,拧开把手把林浅推进去,自己也闪身入内,反手关上暗门。
暗门刚合上,外面就传来书架被推倒的巨响。
“搜!
每个角落都别放过!”
黑暗里,林浅打开手机电筒,光柱扫过林深的脸,他的脸色比纸还白。
“哥,我们现在去哪?”
林深攥紧手里的U盘,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进来。
“去敦煌。”
他说,“爸当年在那里留下的东西,我们得找回来。”
与此同时,新纪元生命优化中心的治疗室里,母亲正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全息屏上滚着她的脑神经图谱,像一团发光的乱线。
穿白大褂的男人拿着记录板,声音温和:“您还记得(星图)吗?”
母亲的眼睛眨了眨,嘴角牵起标准的微笑:“小深小时候喜欢画星星。”
男人在记录板上写了句“记忆碎片残留”,刚要继续问,母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皮肤里。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瞳孔里映着全息屏的光,像两团燃烧的星子。
“九黎要醒了……”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点破碎的颤音,“别让他们找到星图……小深……”男人吃痛,猛地按下桌下的警报器。
两名护工冲进来,按住母亲的肩膀。
镇静剂的针头扎进静脉时,母亲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顺着太阳穴滚进头发里。
“小深,快跑……”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穿透了治疗室的隔音玻璃,飘出窗外,融进城市清晨的薄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