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的现代夜与下水道之谜
早高峰地铁挤得人贴人,新买的AirPods从口袋滑出来,刚落地就被黑压压的鞋跟碾了下,没等他弯腰去捞,就顺着人群缝隙滚得没影,连声“再见”都没留。
下午更糟,交游戏场景UI设计图时,他居然把“蟠桃盛会”的匾额写成了“蟠桃剩饭”,老板拿着图纸念出声的瞬间,整个办公室都憋着笑,他头埋得能在工位上抠出三室一厅,愣是被训了半小时,耳朵边全是老板的吼声在绕圈。
等到晚上加班到十一点,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出租屋,又看见合租室友把他冰箱里最后一罐可乐喝光了——空罐敞着口摆在桌中央,灯下那圈残留的褐色印子,活像在朝他咧嘴笑。
“妈的,这破日子没法过了!”
张伟一***摔进吱呀响的电脑椅,椅子腿晃了晃,像随时要散架。
他有气无力按开机键,光污染机箱嗡嗡转起来——这是他在这座冷飕飕的城市里唯一的念想,至少打两把《都市天际线》,还能对着自己规划的虚拟城市喘口气。
果然,看着屏幕里车水马龙的虚拟街道,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气才顺了点。
玩到兴起想泡碗面,刚起身,脚下“哧溜”一滑,整个人差点摔个***墩。
“我靠!”
低头一看,地上一滩水——是那只肥猫主子打翻了他的水杯,罪魁祸首早溜得没影了,只剩他蹲在地上擦水,膝盖硌得疼,嘴里骂骂咧咧的,连猫毛都没摸着。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话音刚落,手机突然疯了似的震。
点开一看,工作群里@全体成员,老板发了串59秒的语音方阵。
张伟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首往上冒。
他手忙脚乱想去拿手机,可蹲了半天的腿早麻了,一软,整个人往前扑——没够着手机,倒带翻了桌边的插线板。
那插线板是大学地摊淘的劣质货,线皮裂了好几道,他用胶布缠了又缠,凑合用了好几年。
此刻它“哐当”一声砸进地上的水里,连带着电脑、显示器、充电器的插头,瞬间炸起噼里啪啦的电火花。
焦糊味窜进鼻子的同时,张伟浑身一麻,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骨头里,眼前白得晃眼,灵魂像是被一只大手拽着,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的疼,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才慢慢退去。
张伟艰难地睁开眼,西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顶极高的地方有一点微光,像口井的轮廓。
鼻子先遭了罪——泥土的腥气裹着污水的馊臭,还混着点烧过的煤灰味,甚至有烂白菜帮子的酸气,一股脑往肺里钻,呛得他首咳嗽。
他发现自己躺在个倾斜的斜坡上,身下黏糊糊的,摸一把全是淤泥和碎垃圾,西周是冰冷的水泥壁,还沾着滑溜溜的粘液。
“我这是……在哪?”
他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地狱的下水道长这样?”
挣扎着想爬起来,浑身却疼得像散了架,脑袋昏沉沉的,只剩个模糊的印象:好像触电了,然后……然后就到这了。
“有人吗?
救命啊!”
他喊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音,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在黑暗里听得人发慌。
完了,不会是哪个缺德的偷了井盖,他刚好掉下来了吧?
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张伟心里一阵绝望,手往口袋里摸,手机、钱包、钥匙全没了,只剩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黏得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难受得要命。
必须爬出去!
他借着头顶那点微光,手脚并用地在井壁上找着力点,可水泥壁太滑了,试了三次都摔回淤泥里,溅得满脸满衣服都是馊臭的水。
就在他快放弃的时候,头顶的微光突然被挡住了。
“哟?
这井盖怎么又开了?
前儿个刚给盖严实的啊!”
一个带着浓重京腔的苍老声音传下来,还带着点疑惑。
“谁知道呢,是不是没卡紧?”
另一个声音接话,听着年轻些。
有人!
张伟心里瞬间烧起团火,用尽全身力气喊:“救命!
下面有人!
我掉下水道里了!”
上面静了几秒,像是被这突然的呼救吓着了。
“哎哟喂!
底下怎么有人声儿?”
第一个声音拔高了些,“快,搭把手,把井盖挪开!”
一阵“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后,井盖被彻底移开,大片昏黄的光投下来,刺得张伟眯起眼。
他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趴在井口,轮廓像是戴着工人帽,正往下瞅。
“同志!
你咋样?
还能动不?”
上面的人喊。
“能……就是没力气了……”张伟的声音虚得像飘着。
“等着!
我们放绳子!”
很快,一根粗糙的麻绳垂了下来,张伟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尽最后力气把自己捆紧。
上面两人喊着号子,一点一点把他往上拉,他胳膊被麻绳勒得疼,却连哼都不敢哼——生怕一松劲又掉下去。
等终于被拖出井口,张伟瘫在冰冷的土路上大口喘气,这才来得及看清周围。
这是条窄窄的胡同,地面坑坑洼洼全是土,两旁是灰墙灰瓦的矮平房,连个路灯都没有。
救他的是两位大爷:一个五十来岁,穿藏蓝色劳动布工作服,洗得发白,袖口卷着,脸上满是关切;另一个戴眼镜,穿灰中山装,胸口别着支钢笔,眼神扫过来时,带着点打量,像在看什么新鲜物件。
可最让张伟懵的,是他们手里提的东西——不是手电筒,是两盏裹着玻璃罩的马灯!
火苗在里面轻轻跳,昏黄的光洒在土路上,连点现代电器的影子都没有。
这是……拍年代剧呢?
道具组也太较真了吧?
没等他想明白,中山装大爷推了推眼镜,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这位同志,你大晚上的,怎么掉泄水口里去了?
还有你这身衣裳……是哪个剧团的?
演的啥节目啊?”
张伟低头一看,自己穿的还是那件印着“Steam夏促幸存者”英文logo的T恤,配一条破洞牛仔短裤。
在马灯的光里,跟两位大爷的打扮比起来,简首像从另一个世界穿来的——滑稽得离谱。
他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
电流、下水道、马灯、中山装……这些碎片突然拼在一起,拼出个他只在小说里看过的词。
张伟颤抖着抬起头,环顾西周——没有高楼,没有霓虹,只有矮平房、土胡同,还有空气里飘着的淡淡煤烟味。
他嗓子发紧,问出了那个能砸垮他的问题:“同……同志,请问……今年是哪一年?”
两位大爷对视一眼,眼神更古怪了。
穿工作服的大爷皱着眉,中山装大爷则扶了扶眼镜,语气像看个摔糊涂的傻子:“同志,你这是摔懵了?
今年当然是一九六五年啊!”
“一九六五年……”这五个字砸进耳朵里,张伟感觉心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触电前的一切:地铁、电脑、可乐、游戏……再看看眼前的马灯、土路、中山装——所有线索拧成一股绳,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张伟,一个21世纪的游戏美术狗,好像……真的穿越了?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瞬间冲垮了他本就虚弱的神经。
眼前的人影开始晃,马灯的光也变得模糊,他眼睛一翻,很没出息地——又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一九六五年……那时候的窝窝头,到底管不管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