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樱下诺

樱吹雪：青梅誓暮春的樱云压得枝头沉甸甸的，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像谁把胭脂碾碎了撒在空中。

沈清辞正蹲在廊下喂锦鲤，手里的鱼食还没撒完，就被人从背后猛地拽了一把。

“跟我来！”

萧煜的声音里带着喘，玄色衣袍扫过青石板，带起的风卷得她鬓边碎发乱飞。

沈清辞踉跄着被他拖走，手里的鱼食罐“哐当”掉在地上，铜钱大的红锦鲤们涌上来抢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绣鞋。

“萧煜你疯了！

我新做的鞋子——”话没说完就被他按在一棵最粗的樱树下，头顶的花枝垂得低，粉白花瓣落在他发冠上，又沾在她的烟霞色襦裙上。

萧煜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她掌心一塞，是枚暖玉磨的樱花瓣，边缘光溜溜的，带着他身上的热气。

“清辞，”他眼睛亮得很，鼻尖上还沾着点薄汗，“等我及冠，八抬大轿娶你。”

沈清辞捏着那玉瓣，指腹蹭过上面细密的纹路，忽然笑了：“去年你说及冠要去漠北打仗，前年说要去江南看潮，今年就改娶我了？”

“那不一样！”

萧煜急得抓她的手，“以前是小孩子胡说，现在我跟父皇保证过了！”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跳得多快，骗不了人。”

誓约：花下诺，掌心温他们是京城皆知的青梅竹马。

萧煜的侯府与沈府一墙之隔，幼时他爬墙摔断胳膊，是她偷了祖母的人参膏偷偷送去；她及笄那年被恶犬追逐，是他持剑冲在最前，袖口被撕出个口子还笑着说"本侯护着你"。

“说起来，”沈清辞忽然抬手替他摘下发间的花瓣，“你上次爬墙摔断胳膊，哭的声音半个京城都能听见，还嘴硬说不疼。”

萧煜的耳尖红了，梗着脖子：“那是被石头硌的！

再说我后来不是把太傅送的玉佩给你了吗？”

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祖母的人参膏，是不是偷偷加了蜜？

我总觉得比药房的甜。”

“才没有，”沈清辞别过脸，“是你自己嘴馋。”

此刻樱花落在他发冠上，他屈指弹掉她发间的粉瓣，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父皇说我将来要袭爵，可我不管什么侯爷，只想着府里的正妻得是你。

"“袭爵了要管那么多事，”沈清辞踢着脚下的花瓣，“到时候怕是连看樱花的空都没有了。”

“怎么会？”

萧煜立刻接话，“我己经看好了，西跨院那片空地正好种樱花，比御花园的多三倍！

到时候搭个花架，我们就坐在那里喝茶，你绣东西，我看书，多好。”

他忽然拍手，“对了，再养只白猫，像你家那只雪球一样，天天蜷在你腿上打呼噜。”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的暖玉还带着他的体温："你听，这里跳得多快。

等我求了父皇赐婚，就把府里的西跨院全种上樱花，你不是总说御花园的樱树少吗？

以后我们自家院里就能看。

"“赐婚哪有那么容易，”沈清辞叹了口气，“听说陛下要给你指婚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呢。”

“我不娶！”

萧煜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谁爱娶谁娶，我只要你。”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镯子，“清辞，你信我，一定能求来赐婚的。”

风吹过花枝，簌簌落英覆了两人肩头，他忽然俯身，用额角轻轻碰了碰她的："不许忘了，这是我们在花下立的誓。

"“忘不了，”沈清辞的声音有点发颤，抬手摸了摸他的发冠，“你上次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还在我妆匣里呢。”

“那符灵得很，”萧煜立刻说，“你及笄那年遇着恶犬，不就是靠着它化险为夷？”

“明明是你冲得快，”沈清辞笑出眼泪，“那狗吓得夹着尾巴跑，你还追了半条街，回来被你父皇罚跪祠堂，我去送点心，你还嘴硬说不饿。”

萧煜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那不是想在你面前装厉害么。”

沈清辞攥紧那枚玉瓣，指尖被硌得发疼，却笑出了眼泪。

她看着少年眼里倒映的粉色花影，想着他总爱穿玄色衣袍，偏要在樱花树下晃悠，说这样"衬得她的眼睛比花瓣还亮"。

“你又看我做什么？”

萧煜被她看得不自在，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发。

“看你玄色衣服沾了花瓣，像块撒了糖霜的黑糕。”

沈清辞躲开他的手，从袖袋里掏出块手帕，“别动，我给你擦擦。”

手帕上绣着两枝缠枝樱，是她前几日刚绣好的。

萧煜乖乖低着头，任她的指尖擦过他的肩头，忽然低声说：“清辞，等你嫁过来，西跨院的樱花，我们一起种好不好？”

那时她还不懂侯门深似海，不懂帝王家的金口玉言会碾碎多少诺言，只觉得漫天落樱都成了他誓言的背景，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暖——就像他掌心的温度，和那句被风吹散在花影里的"此生唯你"。

“好啊，”沈清辞把叠好的手帕塞进他怀里，“不过你得答应我，到时候爬树摘花给我，不许再摔断胳膊。”

萧煜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现在爬树比猴子还灵！”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爱吃的樱花酥，刚从你家厨房顺的。”

沈清辞接过纸包，还带着温热的气，刚想骂他又偷东西，却见他忽然指着远处：“快看，你家丫鬟找来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就转身跑，玄色衣袍在漫天樱雪里划出道利落的线，“及冠那天，我来接你去看樱花！”

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混着簌簌的落瓣声，像句被春天吻过的诺言。

沈清辞捏着那枚暖玉，忽然把脸埋进满是花香的袖子里，笑得比枝头的樱花还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