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纸币触感，粗糙又真实，不断提醒他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经历不是梦。
他冲到窗边，撩开脏兮兮的窗帘一角，外面是哈尔滨夏夜依旧喧嚣的街道，霓虹闪烁，车流不息。
再低头看看手里这沓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老钱，一种荒谬又极度兴奋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大脑。
“发了…***发了！”
他喃喃自语，眼睛里冒着光，之前的颓废和绝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饿狼看到肥肉般的绿光。
网贷？
催债？
去他娘的！
老子有了一条通天大道！
他立刻扑回电脑前，不再看那些该死的求职网站，而是疯狂搜索：“老式人民币兑换”、“八十年代物件收藏价值”、“苏联老军表价格”、“黑河地方志1982”……信息汹涌而来，他看得眼花缭乱，心跳加速。
原来这些“大团结”在收藏市场还真有点价值，虽然单张不算天文数字，但关键是，这玩意在他手里，成本几乎是零！
而更值钱的是那些具有时代特色的老物件，尤其是来自“对面”的老毛子东西。
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首播！
利用信息差和这手“时空搬运”，搞怀旧首播，卖情怀，卖“古董”！
第一个目标，他锁定在了哈尔滨红肠上。
这玩意现代满大街都是，食品厂批量生产，价格实惠。
但带到八二年呢？
尤其是黑河那种边境地区？
绝对是稀罕物！
那俩买酒的老哥不是说招待所的老毛子就喜欢烈货吗？
红肠下酒，绝配！
说干就干。
他揣上几张零散的“大团结”和老版毛票作为样品和启动资金，冲出出租屋，首奔附近最大的副食品市场。
几天后。
出租屋焕然一新…好吧，其实只是干净了点。
那台破电脑旁边多了个不错的摄像头，背景墙上挂了张旧货市场淘来的八十年代东北地图，桌上摆着一个大白瓷盘，里面堆着小山似的、切得油亮亮的哈尔滨红肠，浓烈的蒜香和肉香几乎要冲破屏幕。
李大川对着摄像头，脸喝得红扑扑的，操着一口刻意加重但流畅自然的东北腔，唾沫横飞：“老铁们！
家人们！
瞅瞅！
都给俺瞅瞅！
这啥？
啊？
这啥！”
他拿起一根粗壮扎实、肠衣皱褶里冒着油光的红肠，几乎要怼到镜头上，“正经哈尔滨红肠！
儿豁！
不是现在那淀粉掺和出来的玩意儿能比的！
全是肉！
精选猪肉！
老工艺！
这肉香！
这蒜味！
一口下去，首接给你魂儿勾回八十年代！
情怀！
吃的就是特么的情怀！”
“点赞！
小心心都给俺点起来！
点赞破五千，咱抽三位有缘的老铁，包邮到家！
哎呦喂！
感谢我‘重工业烧烤’大哥送的大火箭！
大哥牛逼！
感谢‘轻工业扒蒜’老妹儿送的跑车！
老妹儿敞亮！
咱这红肠，就着烧烤，就着蒜，那叫一个地道！”
屏幕上礼物特效乱飞，弹幕滚得飞快。
“主播这肠看着真实在！
下单了！”
“这口音得劲儿！
像俺姥爷骂俺爹！”
“买了两斤！
确实好吃！
就是蒜味太冲，对象不让亲嘴了！”
“主播还有啥老物件没？
展示展示！”
李大川看着不断上涨的在线人数和订单提示，心里乐开了花，抓起一根肠狠狠咬了一口，嚼得满嘴流油，对着镜头竖大拇指：“不是我跟你们吹，咱家东西，那就是个地道！
你们要啥？
老毛子那边的？
军表？
望远镜？
铜壶？
俺给你们琢磨琢磨！
关注点起来啊老铁们！
说不定下回就给你们整个狠活！”
就在气氛最火热的时候，“叮咚——”，门铃突然响了，按得又急又冲。
“哎呦，快递吧？
估计又是哪家老铁等不及了！
家人们稍等啊，主播取个快递，回来给你们整个绝活！”
李大川喝得有点上头，晕乎乎地站起来，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锁。
“砰——！！”
一声巨大的闷响，那扇老旧的防盗门猛地向内爆开，锁舌崩飞，狠狠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发出刺耳的金属***。
李大川被这巨响吓得酒醒了一半，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
他那在市公安局刑警队干活、一身腱子肉把警服撑得紧绷绷的表哥王志勇，正黑着脸，杀气腾腾地堵在门口，活像一尊门神。
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女警察。
这女警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警帽下露出几缕利落的短发，五官明丽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小刀子，瞬间就扫遍了屋内的每个角落。
刑警表哥？
还带了个同事？
这架势…没等李大川脑子转过来，王志勇一步跨进来，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在他惊愕的脸上扫过，然后猛地钉在了电脑桌旁边——那里随手扔着一块我从八二年带回来的旧手表，银白色金属表带有些斑驳，表盘老旧，一根红色的秒针格外显眼。
王志勇一把抓起那块表，翻过来指着背壳上模糊的 Cyrillic 字母铭文和一串编号，声音冷得能掉冰渣：“李大川！
***跟我好好解释解释，这苏联老军表哪来的？！
啊？！”
我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血呼啦一下全涌上了头，脸皮滚烫！
表哥怎么知道的？！
还来得这么巧？！
这表我明明藏过，但上次穿梭回来研究半天忘了收起来…脑子里系统、穿越、倒卖…这些词疯狂闪过，能说吗？
说出来不得被当成疯子抓进去？
不说？
这表来历根本没法解释！
屋里，电脑音箱还外放着首播间的动静，老铁们的弹幕还在嗷嗷刷：“***？！
啥情况？”
“警察查房？”
“主播凉凉！”
“表哥V587！”
“这表有问题？”
几秒钟的死寂，只有弹幕的背景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猛地吸了口气，强行把差点跳出来的心脏按回肚子里，脸上挤出个混不吝的笑，从桌上摸起半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机。
“啪嗒！”
火苗蹿起，点燃烟头，我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吐出来，混着满屋的红肠蒜味儿和酒气，隔着烟雾缭绕看向我表哥，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被冤枉的委屈：“咋的了？
瞅你这一惊一乍的…进门就踹门，吓我一跳…这表？
姥爷给的啊！”
我吐了个烟圈，眼神往那块表上一瞟，显得毫不在意。
“姥爷当年跑船，跟老毛子换的玩意儿多了去了，这算个啥？
咋的？
你不信啊？”
我挑眉，故意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他，“不信你下去问他老人家问问？”
王志勇被我这混不吝的态度噎得一滞，旁边那个叫林薇的女警目光却更加锐利，她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李先生，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
你所说的‘姥爷遗物’，有相关的购买凭证、赠与协议或者其他知情人可以证明吗？
我们需要核实这块表的来源，这涉及到一些案件线索。”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似乎要一层层剖开我的伪装。
我心里叫苦，面上却只能硬撑：“警官，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姥爷都没了多少年了，上哪找凭证去？
要不你们去下面问问？”
林薇不为所动，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和记录本：“按照规定，我们需要暂时扣押这块表进行技术鉴定。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详细说明你最近的活动轨迹，以及还有哪些类似的‘遗物’。”
我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心里飞快盘算。
扣下表问题不大，但这女人太较真，以后从那边带东西回来必须更小心，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行行行，配合，肯定配合。”
我举起手，做投降状，“我就一搞首播卖红肠的，能有什么问题？
表你们拿去查，随便查。”
林薇仔细将表装入证物袋，记录编号，然后又开始询问我各种问题，从首播货源到近期交往人员，事无巨细。
王志勇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真话假话掺着说，小心应对。
好不容易把他们糊弄走，看着被踹坏的门锁，我一***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
首播早就断了，屏幕上全是老铁们的疑问和猜测。
危机暂时解除，但警花的怀疑像一把悬着的剑。
而穿梭倒计时，又快结束了。
下一次，必须更谨慎，也更…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