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景和十七年，江南暮春。苏家宅邸的红绸从朱漆大门一路铺到正厅，
连檐角的铜铃都裹着红布，风一吹，满院都是喜庆又热闹的响。宾客们挤在回廊下，
眼瞧着吉时快到，都伸长脖子往门口望——今日是江南首富苏家的嫡子苏瑾，
迎娶吏部尚书之女沈微婉的大喜日子。“听说苏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跟沈小姐真是天造地设！”“可不是嘛，苏家这是要跟京城攀亲，以后更要飞黄腾达了！
”议论声里，红盖头遮面的沈微婉被丫鬟扶着，一步步踏上红毯。她指尖攥着绣帕，
耳尖却悄悄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按规矩，新郎该在正厅门口迎她，可此刻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几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不对劲。沈微婉刚停下脚步，就听见正厅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是杯盏落地的脆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发髻歪了，玉带也松了，正是本该迎亲的“苏瑾”。他跑到沈微婉面前，猛地停下，
胸口剧烈起伏，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周围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下一秒，“苏瑾”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
对着沈微婉，也对着满院宾客大喊：“对不住！我不是苏瑾！我是十八年前被抱错的孩子，
我叫林砚！这门亲事，我不能认啊！”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全场瞬间沸腾。“什么？
抱错了？”“苏家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是假的？”“这苏家是要闹大笑话了！
”苏老爷从正厅冲出来，指着林砚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胡说什么！
我苏家的嫡子，怎么会是假的？”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丫鬟小厮们顿时乱作一团。沈微婉抬手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清丽却冷静的脸。
她没看晕倒的苏老爷，也没看哭丧着脸的林砚，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
声音清亮：“既然你是假的，那真苏瑾在哪？”林砚愣了一下，刚要开口，
就见人群外挤进来一个少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背着一面写着“半仙算卦”的布幡，手里还攥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子。
少年长得跟林砚有七分像，就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市井的活络劲儿。他走到林砚身边，
先把肉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口，才对着林砚拱手：“这位公子，
昨天在街口找我算‘身似浮萍’卦，我说你近日有‘错身之劫’，你还不信。现在看来，
你这劫是真准——不过，你跑我婚礼上认亲，是不是有点不地道？”林砚看着他，
眼睛瞪得溜圆：“你、你就是苏瑾？”“如假包换。”苏瑾拍了拍布幡，又瞥了眼沈微婉，
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没过门的媳妇？长得倒是比算卦时推演的还好看。
”沈微婉没接他的话，只是盯着两人相似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着绣帕——一个养在深宅，
胆小怯懦；一个长在市井，跳脱不羁。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竟会是“真假少爷”？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素雅衣裙的妇人从人群后走出，是苏瑾的生母柳姨娘。她脸色苍白，
看着苏瑾，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悄悄攥紧了袖口的帕子，
眼底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苏老爷被救醒后，气得发狠，
当即让人把苏瑾和林砚都软禁在西厢房，又对着沈微婉拱手：“沈小姐，
今日之事是我苏家的过错，婚事……”“婚事暂且搁置。”沈微婉打断他，语气平静，
“我想留在苏家，查清十八年前的真相。毕竟，这不仅是苏家的事，也是我沈微婉的婚事。
”苏老爷愣了愣，随即点头应下。当晚，沈微婉借口散步，绕到苏老爷的书房外。月光下，
她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是苏老爷和柳姨娘。“当年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必须说清楚！”苏老爷的声音带着怒意。柳姨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却透着一丝决绝：“我都是为了瑾儿！若不是当年……”“为了瑾儿？”苏老爷冷笑，
“我看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早有预谋！”沈微婉的心猛地一沉——看来，
这“真假少爷”的背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复杂的秘密。而那两个刚刚见面的离谱少爷，
又会在这场风波里，闹出怎样的动静？第二篇西厢房的门被铜锁扣得严实，
窗棂外还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家丁。苏瑾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手里转着个算卦用的铜钱，
看着缩在床角、脸色发白的林砚，忍不住嗤笑：“我说‘假少爷’，
你都敢在大婚上自曝身份了，怎么这会儿倒像只受惊的兔子？”林砚攥着衣角，
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只是不想再骗人了……可现在被关在这里，苏老爷会不会罚我？
”“罚你？”苏瑾把铜钱拍在桌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现在更头疼怎么圆‘换子’这个窟窿。你要是想少受罚，不如跟我合作。
”林砚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你想啊，”苏瑾往门外瞥了眼，压低声音，
“我刚回苏家，规矩不懂，账本不会看，连哪个是仇家哪个是亲戚都分不清；你呢，
在苏家待了十八年，这些门清，可你缺市井里的生存本事——比如怎么砍价不被坑，
怎么一眼看出谁是骗子，怎么跟地痞打交道。”他伸出手，挑眉道：“我教你混市井，
你帮我摸苏家的底，咱们互利共赢，怎么样？”林砚盯着他的手，
犹豫了片刻——他确实怕苏家迁怒，更怕自己离开苏家后一无是处。
若是能学些“生存本事”，或许以后真能靠自己活下去。他咬了咬牙，
轻轻握住了苏瑾的手：“好，我跟你合作。”两人刚达成协议，
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两位少爷，沈小姐来看你们了。”门被打开，
沈微婉提着食盒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茶：“听说你们还没吃晚饭，我让人做了些点心送来。
”苏瑾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还是沈小姐贴心，
比苏家那些只知道锁门的家丁强多了。”林砚则规矩地行了个礼，轻声道：“多谢沈小姐。
”沈微婉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随即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刚在聊什么？好像聊得很投机。”苏瑾刚要开口，
林砚就抢先说道：“没、没什么，就是聊些家常……”他话没说完，
就被苏瑾打断：“我们在聊怎么合作——我教他市井技巧，他教我苏家规矩，
毕竟以后说不定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总不能一直针锋相对吧？
”沈微婉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苏瑾，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倒看得通透。
不过，苏家的水比你想的深，你们合作，就不怕引火烧身？”“怕就不回来了。
”苏瑾放下点心，拿起算卦盘，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我算过，我跟苏家的缘分断不了，
与其躲着，不如主动趟一趟这浑水。再说，有‘假少爷’帮我，还有沈小姐你暗中照拂，
我怕什么？”沈微婉被他直白的话逗笑，没再多问，只叮嘱了句“凡事小心”，
便带着丫鬟离开了。第二天一早，苏瑾以“认祖归宗前要去祭拜生母旧居”为由，
拉着林砚出了苏家。两人刚走到街角，
林砚就被路边摊贩的叫卖声吸引——那是个卖糖画的小摊，
晶莹剔透的糖丝在艺人手中绕成兔子的形状，引得一群孩子围在旁边。林砚站在原地，
眼神有些发直。苏瑾看出他的心思，拉着他走过去，掏出几文钱递给摊主：“来两个糖画，
一个兔子，一个龙。”摊主很快做好，把糖画递给两人。林砚小心翼翼地接过兔子糖画，
轻轻舔了一口，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他眼眶突然有些发红——小时候他在苏家，
从来没人带他吃过这种“市井零食”，府里的嬷嬷总说“糖吃多了坏牙，有失公子体面”。
苏瑾看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保证让你把十八年没吃的都补回来。”两人又走了一会儿，肚子饿了，
苏瑾带着林砚走进一家馄饨铺。铺子不大，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空气中飘着葱花和肉汤的香味。苏瑾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对着掌柜喊：“两碗馄饨，
多放辣！”林砚看着桌上的粗瓷碗，眉头皱了皱，小声说：“这碗会不会不干净？
”苏瑾刚要说话，掌柜就把两碗馄饨端了过来。苏瑾直接把自己的碗推到林砚面前，
把林砚的碗拉到自己面前：“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就当‘换身’练习，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林砚愣了一下，看着苏瑾爽快地喝了口馄饨汤，也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鲜美的肉汤在嘴里化开，比苏府里精致的宴席多了几分烟火气，他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两人正吃着，突然进来三个地痞，拍着桌子大喊：“掌柜的，交保护费！
不然这铺子就别想开了！”掌柜的脸色发白，刚要掏钱，苏瑾就站了起来，撸起袖子，
一副要打架的样子。林砚见状，赶紧拉住他，小声说：“别打架，会惹麻烦的！
”“不打架怎么解决？”苏瑾挑眉。林砚深吸一口气，走到地痞面前，手里拿着折扇，
慢悠悠地开口：“诸位兄台，《景和律》中有言，‘敲诈勒索者，杖责二十，罚银五十两’。
你们今日若强行收取保护费，便是触犯律法，轻则杖责，重则流放。再者，
这馄饨铺的掌柜是我家远亲，你们若伤了他，便是与我苏家为敌，你们觉得，
苏家会放过你们吗？”他说话时语气平静，条理清晰，句句都戳在地痞的痛处。
三个地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慌了——他们只是小地痞，哪敢跟苏家作对？
更别说触犯律法了。领头的地痞干咳两声，对着林砚拱了拱手：“原来是苏公子的亲戚，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这就走！”说完，带着另外两个地痞灰溜溜地跑了。
苏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走到林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假少爷’，
你这‘之乎者也’比我打架管用多了！看来以后遇到麻烦，得让你当‘嘴炮担当’！
”林砚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就是小时候读过几本律法书，
没想到真能用上。”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苏家，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口，
沈微婉正站在那里，手里攥着一张纸——那是她从父亲书房找到的“十八年前弃婴文书”，
上面清晰地写着“弃婴左腕有月牙记”。而刚才林砚抬手拉苏瑾时，她清楚地看到，
林砚的左腕上，有一个淡淡的月牙形胎记。一个念头在沈微婉脑海中闪过：林砚的身份，
或许比“抱错的孩子”更复杂。而柳姨娘昨天眼底的慌乱，又在隐藏着什么？
她握紧了手中的文书，决定要查得更仔细些。第三篇西厢房的烛火晃着暖黄的光，
苏瑾把从馄饨铺带回来的半块糖画放在桌上，看着林砚对着账本皱眉头的样子，
忍不住打趣：“‘假少爷’，不就记个出入账吗？你至于跟账本有仇似的？
”林砚指尖捏着笔杆，叹了口气：“苏家的账本看着简单，其实藏着很多暗账，
比如这笔‘采买费’，数目不对，像是被人私吞了。”他抬头看向苏瑾，“你真打算查这些？
万一查到不该查的人……”“越是不该查，越要查清楚。”苏瑾把算卦盘拉到面前，
指尖转着铜钱，“我娘当年若只是单纯抱错，何必躲躲闪闪？再说，你左腕那月牙胎记，
你就没好奇过来源？”这话戳中了林砚的心事。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手腕有胎记，问柳姨娘时，
柳姨娘只说“生来就有”，再不肯多提。如今被苏瑾点破，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柳姨娘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瑾儿，我能进来吗？
”苏瑾和林砚对视一眼，苏瑾扬声道：“进来吧。”柳姨娘提着个食盒走进来，
里面是一碟苏瑾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还是当年她偷偷去市井看他时，常带的点心。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拉着苏瑾的手，眼眶泛红：“瑾儿，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当年我也是没办法，苏家仇家要杀嫡子，我只能把你和林家的孩子换了，才能保你一命。
”苏瑾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软了软，可想起白天沈微婉隐晦的提醒，又硬起心肠，
抽回手：“娘，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当年离开我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柳姨娘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怕你年纪小，记不住，
也怕仇家发现你的踪迹……”“那这个呢？”苏瑾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字条，
是他今天翻柳姨娘旧物时找到的。字条上写着“林家幼子，纹银五十两购得”，
字迹正是柳姨娘的。柳姨娘看到字条，脸色瞬间惨白，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苏瑾把字条放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娘，你换的不是林家的孩子，
是你花钱买来的孩子，对不对？林砚他……根本不是林家的人？”这话像一道惊雷，
炸得林砚浑身一震。他猛地站起来，盯着柳姨娘，声音发颤：“柳姨娘，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是林家的孩子，是你买来的？”柳姨娘看着两人逼问的眼神，再也忍不住，
捂着脸哭了起来：“是！我是花钱买的你！当年林家根本不肯换孩子，我没办法，
只能从人贩子手里把你买下来，假装是林家的孩子，才能换走瑾儿！我也是为了保护瑾儿啊！
”林砚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看着柳姨娘，
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我以为我只是抱错，
没想到我连‘林家孩子’的身份都是假的……我到底是谁？”说完，他转身冲进了内间，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苏瑾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姨娘，
心里五味杂陈。他走到内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喂，‘假少爷’，你别钻牛角尖啊。
至少你不是仇家的孩子，比我安全多了，这算不幸中的万幸吧？”门内没声音，
苏瑾又说：“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算卦时总算出‘家宅不安’，我还羡慕过你，
有爹娘疼，有锦衣玉食。现在想想，咱们俩都是苦命人，不过是换了种苦法。”过了一会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砚眼睛通红，却没再哭，他看着苏瑾，小声说：“我小时候练琴，
总想起巷口的叫卖声，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苏府的规矩把我困得死死的。
现在知道自己是买来的，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苏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
以后咱们俩一起查，既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也能查清我娘当年的事，
说不定还能揪出苏家的仇家，一举三得！”两人正说着，却没注意到，窗外的回廊下，
沈微婉正站在那里。她刚才来找两人，碰巧听到了柳姨娘的话，
心里的疑团更重了——柳姨娘卖孩子换子，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苏瑾吗？沈微婉没进去，
转身悄悄离开了。她想起昨天找到的稳婆，决定再去问问。第二天一早，
沈微婉避开苏家的人，悄悄去了稳婆的住处。稳婆见了她，神色慌张，想要关门，
却被沈微婉拦住：“张婆婆，我就问你一件事，十八年前柳姨娘生产，除了苏瑾，
是不是还生了别的孩子？”稳婆脸色发白，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啊，
就生了苏少爷一个……”“真的没有？”沈微婉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稳婆手里，
“张婆婆，我知道你有难处，可这事关系到两条人命，你若不说，以后出了差错，
你也脱不了干系。”稳婆握着银子，犹豫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我就告诉你吧。
十八年前柳姨娘生的是龙凤胎，除了苏少爷，还有个小姐。只是柳姨娘当时说，
仇家要杀苏家嫡子，小姐留在苏家也不安全，就让心腹把小姐抱走了，对外只说生了个少爷。
”龙凤胎？沈微婉心里一震——柳姨娘不仅隐瞒了买孩子的事，还隐瞒了有个女儿的事！
她到底想干什么？那个被抱走的小姐，现在又在哪里？沈微婉谢过稳婆，匆匆赶回苏家。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换子”的范畴，柳姨娘的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而苏瑾和林砚，还被蒙在鼓里，他们的合作，恐怕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回到苏家时，
正好看到苏瑾和林砚在花园里练拳——苏瑾教林砚市井里的防身术，林砚学得磕磕绊绊，
却很认真。沈微婉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笨拙却默契的样子，
心里有了个决定：她不能再只做旁观者，她要帮他们，查清所有真相。
第四篇暮色把苏家花园染成淡金，苏瑾正手把手教林砚出拳，见他胳膊总是发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