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前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里面是一张雪山搜救队的报告,标注着“失踪者:林瑶”,裴川的第三任前女友。她的登山设备散落在海拔六千米处,无人生还的可能。附带的照片里有一枚银戒,和他送我的一模一样。
第一任喝醉后车祸,第二任跳楼自杀,现在轮到她。所有人都说这是命运捉弄,但我知道不是。
因为昨晚,我在他手机备忘录里看到一句话:“她们总会试图逃开,而我会让她们永远属于我。”
明天的派对上,他会单膝跪地,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完美爱情。
如果我拒绝,会成为第四个意外吗?
1 完美男友的第三次“不幸”
我未婚夫的第三位前女友,死了。
官方判定是登山事故,尸体都找不到。
所有人都来安慰裴川,夸他情深义重,却总是遇人不淑。
我挽着他的手臂,在他所有朋友面前扮演着悲伤的未婚妻,心里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
客厅里,朋友们还在叹息。
“裴川你就是太善良了,总被那种极端的人吸引。”
“是啊,第一个玩赛车,把自己玩没了。第二个抑郁,说走就走。现在这个更疯,非要去挑战什么无人雪山。”
“兄弟,别想太多,你还有微微。微微这么好,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我感觉裴川的手臂紧了紧。
他转过头看我,眼圈泛红,恰到好处的脆弱。
“微微,”他嗓音沙哑,精准地传达着悲痛,“对不起,又让你陪我经历这些。”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尖一片冰凉。
“说什么傻话,”我轻声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的表演同样完美。
在场的女宾客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
羡慕我拥有这样一个英俊、深情、富有,却又带着一丝破碎感的完美男人。
她们不知道,我看着的,不是裴川的眼睛,而是他眼睛里,我自己的倒影。
一个即将成为第四个“不幸者”的倒影。
派对结束后,我扶着“悲伤过度”的裴川回书房休息。
书房里的一切,都像他的人一样,精确到了毫米。
每一本书都按照颜色和厚度排列,桌上的钢笔永远与桌面边缘保持平行。
他的生活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除了,他总是“意外”身亡的前女友们。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我柔声说,转身走向茶水台。
就在转身的瞬间,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书桌的纯银相框。
里面是他第一位前女友的照片,一个笑得灿烂的赛车手。
在她旁边,是第二个,一个眼神忧郁的芭蕾舞者。
我端着水杯回来,手“不经意”地一晃,水洒在了桌面上。
“呀,对不起!”我惊呼一声,连忙抽出纸巾去擦。
裴川立刻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别动,小心烫到。”他的语气里满是关心。
就在这片刻的忙乱中,我借着擦拭桌面的动作,将第三位前女友,那位登山博主的照片,从一本杂志下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她站在山巅,迎着狂风,展开双臂的照片。
自由,且无畏。
我将这张照片,与那两个相框,并列摆放在了一起。
三位前女友,三种截然不同的美丽,如今都变成了冰冷的照片。
我抬起头,用最天真,最悲悯的眼神看着裴川。
“亲爱的,别难过,”我说,“她们只是去了更美的地方。”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
那一瞬间。
就在我说完那句话的瞬间。
他瞳孔里的温柔,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等我眨眼再看时,他又变回了那个为爱人逝去而心碎的男人。
他伸手将我拥入怀中,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谢谢你,微微。”
“谢谢你这么懂事。”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却让我的脊椎一节一节地爬上寒气。
懂事。
是的,他需要的就是一个“懂事”的艺术品。
不懂事的那些,都已经被他亲手“销毁”了。
从书房出来后,裴川和我分房睡了。
他给出的理由是,他不想让自己的悲伤情绪影响我的睡眠。
他吻了我的额头,体贴地为我关上了主卧的门。
“晚安,微微,做个好梦。”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他完美的身影。
我没有做梦。
我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听着这座巨大、空旷的别墅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空调系统规律的送风声,远处花园里自动浇灌系统启动的嗡鸣,还有挂在墙上那座古董钟,秒针每一次移动时发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摩擦的叹息。
这一切都和裴川一样,精准,规律,毫无生气。
我知道,他没睡。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不能再被动地猜测,我必须主动去验证,验证他那套完美逻辑下的,致命的规则。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餐厅。
裴川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早餐,烟熏三文鱼,溏心水波蛋,几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全麦面包。
他坐在我对面,微笑着看我。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我回以同样温柔的微笑,切下一小块水波蛋,蛋黄缓慢而诱人地流淌出来。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完美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花艺工作室的伙计按响了门铃。
他送来了一大捧玫瑰,不是常见的热烈红色,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灰色调的紫色。花瓣层层叠叠,边缘卷曲。
裴川签收后,将那束花捧到我面前。
“送给你,”他轻声说,“它的名字叫‘冷美人’,很特别,就像你。”
他从一个定制的盒子里,取出一个剔透的水晶花瓶,和一瓶贴着外文标签的纯净水。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玫瑰插进花瓶,一边用一种解释艺术品般的口吻对我说。
“这种玫瑰很娇贵,它的根系对水质里的矿物质极其敏感。所以,只能用这种阿尔卑斯山泉水来养护,才能让它的花期延长三天以上。”
他将修剪好的玫瑰连同花瓶,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微微,美好的东西,总是需要用最纯粹的方式来呵护,你说对吗?”
我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那一刻,我的心脏跳得很快。
我知道,我的“考试题目”,来了。
这是一个风险极低的测试。
如果我错了,他只是一个有点仪式感的植物爱好者,我最多只是个弄坏了昂贵花束的笨拙女友。
但如果我猜对了……
我就能证实,他那套关于“纯粹”和“杂质”的理论,是他整个病态世界的基石。
那天下午,我等裴川出门去了公司。
我独自一人,站在那束“冷美人”面前。
它们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不真实。
我走进厨房,没有去碰那个放着进口山泉水的箱子。
我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流出,冲击着不锈钢水槽,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找了一个最普通的玻璃杯,接了满满一杯。
杯壁上迅速凝结起一层细小的水珠。
我端着这杯充满了“杂质”、“细菌”和消毒水气味的液体,一步步走回客厅。
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我将杯子里的自-来水,缓缓地,一滴不漏地,全部倒进了那个剔透的水晶花瓶里。
清澈的自来水与昂贵的山泉水混合在一起,没有产生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
但-我-知-道,-这-是-一-杯-毒-药。
是我亲手为这束完美的花,调制的毒药。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平静地开始画我的珠宝设计稿。
我画了一下午,线条精准,构思清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待审判的那个夜晚,格外漫长。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比裴川先起床。
我没有去餐厅,而是径直走向客厅。
隔着很远,我就看到了。
那束“冷美人”,死了。
昨天还高傲地挺立着的花朵,此刻全都垂下了头。
原本神秘的灰紫色花瓣,边缘出现了一圈丑陋的、干枯的褐色。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身后传来了裴川的脚步声。
他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那束花的残骸。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从花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没有躲闪。
我转过头,抢在他开口之前,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懊悔。
“天啊,裴川,快看!花怎么……死了?”
我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其中一片枯萎的花瓣。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我皱着眉,努力地回忆着,然后恍然大悟,带着哭腔说:
“都怪我!昨晚我起夜,看到花瓶里的水好像少了一点,怕它们渴死,就随手在厨房接了点水加了进去……”
我抬头看着他,眼神无辜又自责。
“我以为……我以为自来水也一样……”
裴川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或者责备。
他只是看着我,那种目光,比任何咆哮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温柔的,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
他走过来,轻轻将我揽进怀里,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微微,别这么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懂。”
他的声音很轻柔。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那束花的尸体面前。
他指着那些枯黄的边缘。
“娇贵的花,需要最纯净的水来滋养,”他顿了顿,目光从花上移开,直直地看向我的眼睛,“就像我们的爱情,容不得一丝杂质。”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他继续说,语气依然温柔:
“杂质,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从内部开始,腐蚀掉最美的东西。你看,”他捏起一片花瓣,展示给我看,“它们从花芯开始枯萎,外面看起来还行,里面已经烂透了。这是最可惜的死法。”
我浑身冰冷,却只能强迫自己点点头,挤出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
“对不起,裴川,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我低声说。
他满意地笑了。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说:
“没关系,微微。你很聪明,学得很快。”
“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件……完美的作品。”
是的。
我的测试成功了。
我用一束花的生命,验证了他世界的通行规则。
规则一:不容许任何杂质。
而我,刚刚亲手证明了,我是一个会制造“杂-质”的-人。
游戏开始了。
从现在起,我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完美无瑕。
否则,我就会和这束花,一个下场。
3 被“清洗”过的社交圈
那束花的“尸体”,在当天下午就被裴川亲手处理掉了。
他戴着白色的手套,用一把银色的剪刀,将那些枯萎的花枝一根根剪断,装进黑色的垃圾袋里。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动作优雅而专注。
我知道,他在告别那束花,也是在警告我。
这个家里,容不下任何不完美的东西。
从那天起,我感到那张无形的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紧。
我的手机会“恰好”在他面前响起,来电的永远是我的客户或家人,谈论的都是最安全的话题。他会“无意”中提起我某个朋友最近的动向,细节精准到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参加了对方的每一次聚会。
他用最温柔的方式,将我的生活变成了一座四壁透明的玻璃房。
我被困在里面,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我明白,被动地等待,就是等死。我必须找到一把锤子,在这座玻璃房上,敲出第一道裂痕。
我需要证据,需要一个来自过去的,能证明他并非圣人的声音。
我将目标锁定在了他第一位前女友,那个叫安雅的赛车手身上。
她死得最早,性格张扬,社交圈想必也最复杂。裴川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每一个角落都“清洗”干净。
我不能用自己的身份。
我买了一部无法追踪的预付卡手机,和一个全新的号码。
我的身份,是一位独立记者,正在撰写一篇关于“女性极限运动先驱”的深度报道,安雅是我的选题之一。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既能让我光明正大地打探她的过去,又不会轻易引人怀疑。
我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安雅生前所在的赛车俱乐部。
接电话的是一个听起来很不耐烦的男人。
当我报出安雅的名字时,他的语气瞬间变得警惕。
“你找她干什么?她都死了很多年了。”
“您好,我是《前沿人物》的记者,我们正在策划一个……”
“不策划,不接受采访,什么都不知道。”他粗暴地打断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没有气馁。
我换了一个目标,打给了当年赞助过安雅车队的一个运动品牌商。
公关部的负责人倒是很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安雅小姐啊,非常可惜的一位天才车手。不过,她的私生活……怎么说呢,比较混乱。我们和她的合作,在她出事前半年就已经终止了。具体原因,涉及到商业隐私,不方便透露。”
私生活混乱。
这是一个多么恶毒又方便的标签。
裴川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只需要在他那些上流社会的朋友圈里,流露出几分“为情所困”的无奈,自然会有人帮他把这个故事“丰满”起来。
我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得到的反馈大同小异。
安雅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一个“可惜了的天才”,一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女孩”。
而裴川,是那个在她张扬的生命里,唯一试图拯救她,却最终失败的“圣人”。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裴川不是在杀人,他是在进行一场“社会性抹除”。他先杀死她们的社会评价,再拿走她们的生命。这样一来,当她们“意外”死亡时,所有人都会觉得——“啊,太可惜了,但好像……也挺符合她的作风。”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名字——李娜。
她是安雅当年的经纪人,也是陪她从无名小卒走到冠军领奖台的唯一伙伴。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
“您好,是李娜女士吗?我是……”
“记者就免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我不是记者!”我立刻改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我是……安雅的车迷。我收藏了她所有比赛的录像。我只是……只是想跟您聊聊她,我没有恶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或许是我的语气足够真诚,她没有立刻挂断。
“你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她那场事故,真的是意外吗?她的技术那么好,怎么可能在一条她跑过几百遍的赛道上,因为‘过量饮酒’就……”
“够了!”李娜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嘶哑,“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不是意外?那是什么?是她自己活腻了!是她自己要把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推开!包括裴川!”
又-是-裴-川。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裴川先生……他一定很爱安雅吧?”我试探着问。
李娜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
“爱?他那是爱吗?他那是施舍!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安雅,看着她在泥潭里挣扎,看着她为了他一点点磨平自己所有的棱角!安雅不是死在赛道上的,她是死在裴川为她打造的那个‘完美’笼子里的!”
李娜的情绪很激动。
“所有人都说安雅配不上裴川,说她野,说她疯!可他们不知道,安雅为了配得上他,戒了酒,退出了所有她喜欢的派对,甚至连赛车的风格都变得保守!可那不是她了!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安雅,还怎么赢比赛?”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输了一场最重要的比赛,就因为裴川不许她在赛前喝那口能让她兴奋起来的威士忌!她崩溃了,回到休息室,当着所有人的面,跟裴川大吵了一架。她说她再也不想当他的金丝雀了。”
“那次争吵之后……发生了什么?”
李娜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充满了恐惧。
“那次争吵之后……裴川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笑,对安雅说:‘亲爱的,你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作品的瑕疵。’第二天,安雅就死了。所有人都说是她赌气酗酒,可我知道,我知道不是……”
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李娜女士,您说的这些,非常重要……”
“不,不重要了。”她突然语气变的冰冷,“我什么都没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
“你是裴川现在的女人,对不对?”她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怜悯和恐惧,“听我一句劝,快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试图去改变他,你会死的。”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还没等我从刚才那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中回过神来,我的私人手机,那个被裴川严密监控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裴川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亲爱的。”我的声音,平静,温柔。
“微微,在忙吗?”裴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磁性。
“在工作室呢,刚画完一张设计稿。”
“是吗?辛苦了。”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随意的语气说,“说来也巧,刚才安雅以前的经纪人李娜,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情绪好像不太稳定,说有个女人一直在打探安雅的事,问我是不是我授意的。”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还用这种方式,平静地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李娜还说啊,”裴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那个女人的声音,跟你有点像呢。”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知道,我正站在悬崖边上。说错一个字,我就会粉身碎骨。
绝境之中,我的大脑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不能撒谎,不能否认。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面前,演一场能让他彻底信服的戏。
我对着话筒,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泣。
“裴川……”我的声音颤抖,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恐慌。
“微微?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开始语无伦次,“是我。我……我听到了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说你……说你克妻,说那些不好的话……我太生气了!我就想……我就想找到她们的朋友,问清楚,你到底对她们有多好!我想用事实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我就是太傻了,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我爱你啊,裴川!我见不得别人那么污蔑你!”
我把一个“怀疑者”,成功地塑造成了一个“为爱冲锋的捍卫者”。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我无法分辨的叹息。
“微微,你真是……太傻了。”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他说,“到家等我。我们当面说。”
挂掉电话,我脱力般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知道,今晚,是我最关键的一场大考。
考过了,我能活下来,甚至能得到他更深的信任。
考不过,我的下场,不会比安雅好到哪里去。
4 伪装成他最爱的“艺术品”
回到那座冰冷华丽的别墅,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将裴川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看我,目光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茶几上,放着那部我用来联系李娜的预付卡手机。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仅知道我做了什么,甚至连我的作案工具都找到了。
我是怎么暴露的?那个号码……那家店……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我的表演,从踏入这个家门的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我没有畏畏缩缩,反而带着一脸的委屈和愤怒,快步走到他面前。
“你调查我?”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被心爱之人背叛的伤痛。
裴川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平静。
“我只是在保护你,微微。”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接触的那些人,很复杂。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所以你就派人跟踪我?监听我?”我拔高了音量,眼泪恰到好处地从眼眶里滚落,“裴川,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需要被你看管的宠物吗?”
我没有为自己打匿名电话的行为辩解,而是先发制人,将重点转移到他“侵犯我隐私”这个道德制高点上。
这是我精心设计的一步险棋。
我要让他明白,我的所有“出格”行为,都源于“爱”和“被蒙蔽”,而他,也并非毫无过错。
裴川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我知道,他在思考,在评估我的表演,在判断我这件“作品”的瑕疵,是否还有修复的价值。
许久,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没有擦我的眼泪,而是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看着我,微微。”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什么?”
来了,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李娜那些颠三倒四的话,重新进行剪辑、加工。
“我……”我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心疼,“我听到那个李娜,她简直疯了!她说……她说安雅小姐的死都怪你!说你控制她,不让她喝酒,害她输了比赛……还说……还说你是什么‘完美笼子’……”
我说到这里,愤怒地甩开他的手。
“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根本不懂,你只是太爱她了,你想保护她!那些极限运动多危险啊!你不让她喝酒,是为了她的安全!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扭曲你的爱!”
我将李娜话语里的所有指控,都重新包装成了“爱得太深”的证明。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维护爱人声誉,而不惜一切的痴情女人。
我紧紧盯着裴川的眼睛,捕捉着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当我说完最后那句话时,我看到,他那潭死水般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类似于“满意”的情绪。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温柔了许多。
他用指腹,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痕。
“微微,”他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我早就说过,你太傻了。”
他的拥抱很紧,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那些过去的事情,肮脏,复杂。我不想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这些污秽的东西,弄脏了你。”
他松开我,捧着我的脸,目光灼灼。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不需要去跟任何人解释,因为他们……不配懂。”
“你要相信的,只有我。明白吗?”
我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我知道,这场考试,我过关了。
我用一场淋漓尽致的表演,将一块致命的“瑕疵”,硬生生扭转成了一枚“忠诚”的勋章。
从那晚之后,裴川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微妙的转变。
他不再像防贼一样,时时刻刻监视我的行踪。
反而,他开始“邀请”我,进入他的世界。
他会带我参加他最私密的商业聚会,向他那些手握重权的朋友介绍我:“这是我的未婚妻,许微。她很纯粹。”
他会带我去他的私人艺术品收藏室,指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画作和雕塑,对我说:“微微,你看,所有伟大的作品,都需要绝对的掌控力才能诞生。”
他甚至开始“指导”我的珠宝设计。
他会坐在我的工作台边,看着我画图。
“这个线条的弧度,可以再收紧0.1毫米,会更有力量感。”
“这颗钻石的净度不够,换掉它。我的作品上,不能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杂质。”
他开始用“我的作品”来形容我的设计。
我没有反驳,没有争论。
我乖巧地,按照他说的每一句话去修改,去执行。
我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设计理念,所有的个人风格。
我开始模仿他喜欢的极简主义大师,我的作品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精确,越来越……像他。
我的顺从和“进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
他放松了对我的警惕,因为他相信,这件“作品”,已经被他彻底驯服了。
他开始允许我,在他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安静地待在一旁。
我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能打扰他。
大多数时候,我会在一旁弹奏他喜欢的古典钢琴曲,或者翻阅他书架上的艺术史。
有一天下午,他接了一个紧急的视频会议。
他指了指书房里那台,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私人电脑。
“微微,帮我把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调出来,发到我的邮箱。”
这是一个命令,也是一个测试。
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平静地走到那台电脑前。
电脑没有设置密码。
桌面干净得像从未被使用过。
我熟练地找到他说的文件,发送到他的邮箱。
然后,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多停留了零点五秒。
我没有去打开任何可疑的文件。我知道,那里面一定布满了陷阱。
我只是点开了电脑的“系统日志”。
那里面,记录了这台电脑所有的操作痕迹,开关机时间,软件使用记录。
我飞快地浏览着。
我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几条,极其不寻常的记录上。
在他三位前女友“意外”身亡的前一晚,这台电脑,都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有过一次短暂的开机记录。
并且,都访问过同一个加密的本地服务器地址。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我找到了。
找到了那座“完美”牢笼里,通往地狱的暗门。
我迅速关掉了日志,将电脑恢复到最初的界面,仿佛我只是一个听话的秘书,完成了老板交代的任务。
我站起身,回到钢琴前,指尖再次抚上琴键。
悠扬的《月光奏鸣曲》在书房里响起。
琴声平静,舒缓。
但我知道,在这平静的旋律之下,我的反击计划,已经奏响了第一个,也是最危险的一个音符。
我不再是那个瑟瑟发抖的猎物。
从今天起,我,许微,要成为一名猎人。
5 通往“狩猎场”的邀请函
那台私人电脑里的秘密发现,让我原本被恐惧和绝望占据的内心,重新注入了力量。
我知道了裴川的“作案”习惯,这比找到任何直接证据都重要。
他是一个极度依赖计划和流程的人。
在他看来,前女友们的死亡,不是冲动的谋杀,而是一个项目进入“收尾阶段”的必要流程。
而这个流程的启动,需要一个仪式——在那个加密服务器里,完成他的“最终设计”。
现在,轮到我了。
他为我精心设计的订婚派-对,就是我这个“项目”的竣工典礼。
而派对的地点,他选在了他名下的一座私人海岛上。
当我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差点连伪装的惊喜都维持不住。
一座私人海岛。
与世隔绝,信号屏蔽,安保由他全权掌控。
那不是浪漫的订婚地,那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完美的“狩猎场”。
他要在那座岛上,为我这件他最得意的“作品”,画上最后的句号。
邀请函已经设计完毕,烫金的字体,优雅的辞藻,发往城中所有名流的手中。
所有人都知道,珠宝设计师许微,即将嫁给全城最完美的男人裴川,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没有人会想到,我正在奔赴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盛宴。
我无路可退。
我唯一的生机,就是在登岛之前,为自己建立一条能够穿透那座铁壁牢笼的生命线。
我需要一个绝对可信、实力强大,并且能够被我用“合理”理由调动的外部力量。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选——老陈。
他是我合作多年的安保公司老板,退役军人出身,行事果决,信誉如铁。我曾委托他押运过数次价值千万的珠宝,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最重要的是,他只认合同,不问私事。
我不能告诉他真相。
任何对裴川的直接指控,在没有铁证之前,都会被当成一个疯女人的臆想,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我需要一个让他无法拒绝,又不会怀疑的“商业委托”。
我向裴川提出了一个“请求”。
“亲爱的,”我靠在他怀里,用最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我们的订婚派对,是献给你我的完美作品。我想,为这个作品,再增加一个独一无二的亮点。”
“哦?”他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我想为我们的订婚,设计一套主题首饰,名字就叫‘深海之心’。主石,我想用一颗极品坦桑蓝。但是,普通的坦桑蓝配不上我们的故事。我听说,在非洲的一个私人矿区,最近出产了一颗百年难遇的‘风暴之眼’,我想把它买下来。”
裴川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的虚荣、我的铺张、我的“精益求精”,都完美地契合了他对自己“作品”的要求。
“好,”他一口答应,“钱不是问题。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把它安全地运回来。”
我的机会,来了。
我立刻以工作室的名义,联系了老陈。
电话里,我的语气充满了商业精英式的兴奋与焦虑。
“陈总,这次可得您亲自出马了!我接到了一笔天价订单,客户要求绝对保密!”
“许小姐但说无妨,规矩我们懂。”老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客户在海外拍下了一颗价值九位数的宝石,需要从欧洲空运回来。但是,他有个特殊要求。”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核心目的,“他不信任任何常规的交接方式。他指定了一个交接地点——他私人的一座海岛。他要求你们公司,派出最顶级的安保团队,进行一次全流程的模拟押运演练。从押运车离开机场,到登上快艇,再到抵达他海岛附近的安全海域,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老陈那边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在评估这个任务的复杂性和风险。
“模拟演练?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押运的,只是一个空箱子?”
“没错。”我肯定地回答,“但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拿下这笔订单,所以演练必须视同实战。客户会在岛上,用高倍望远镜全程观察你们的专业性。演练的最终时间,必须精确到秒。就在我订婚派对当晚的九点整,你们的船,必须出现在海岛东南角的指定坐标。”
我把订婚派对的时间和海岛的精确坐标,用一个天衣无缝的商业理由,送到了老陈手上。
“为什么是那个时间?”老陈的职业本能让他多问了一句。
我的解释早已准备好。
“因为客户当晚也会参加我的订婚派对。他要在派对上,亲眼见证你们公司的实力。这也是他对我的一个考验。”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将商业演练与私人派对结合,听起来确实像那些顶级富豪们会做的,既炫耀又严谨的事情。
“没问题。”老陈答应了,“把具体流程和坐标发给我,我们会出一份详细的方案。预付款按老规矩。”
“合作愉快。”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张牌,我已经打出去了。
老陈的安保船,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抵达战场。
他们不会登岛,不会介入。
他们只会在那里“待命”,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
而在裴川和所有宾客眼里,那不过是一场为了助兴而安排的,“奢华的烟火表演”的前奏。
接下来的几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筹备婚礼”的幸福角色中。
我试婚纱,选喜糖,和派对策划人一遍遍地确认流程细节。
我表现得对即将到来的海岛之旅充满了期待。
裴川对我这种状态非常满意。
他大概觉得,这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静置”阶段,不会再有任何变数。
他甚至放松到,开始和我讨论一些关于“未来”的话题。
“微微,订婚之后,你就把工作室关了吧。”一天晚上,他一边帮我吹头发,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我心里一凛,握着睡袍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为什么?”
“你的才华,不应该被那些庸俗的商业订单消耗掉。”他的声音透过吹风机的嗡鸣,显得有些飘忽,“你应该去创造真正的艺术品,不为钱,只为美。我会为你成立一个基金,支持你所有的创作,不计成本。”
听起来多么诱人。
一个让你放弃社会身份,斩断所有外部联系,将你圈养成一只金丝雀的,甜蜜的毒药。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现在,我只听到了“笼子”二字。
“好啊。”我从镜子里看着他,笑得一脸幸福,“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我的顺从,让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他关掉吹风机,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
镜子里,我们看起来像一对最恩爱的璧人。
“微微,”他轻声说,“你真是……越来越完美了。”
我微笑着,任由他拥抱着。
心里却在冷静地倒数着。
距离登上那座狩猎场,还有七十二小时。
我的牌,还剩下最后一张。
在我紧锣密鼓地为自己铺设生命线的同时,裴川也没有闲着。
他为我安排了一位心理医生,姓王。
王医生是业内翘楚,温文尔雅,极具亲和力,专门服务于裴川这个圈层的顶级富豪。
裴川给出的理由,依旧无懈可击:“微微,我知道上次的事吓到你了。我不想你带着任何心理负担进入我们的婚姻。王医生是最好的情绪管理专家,他会帮你彻底放松下来。”
他说得那么坦然,那么关切,仿佛真的是为了我好。
但我心里清楚,这位王医生,就是裴川用来检查“作品”内部结构的最后一道工序。
他要确保我这件艺术品,不仅外部形态完美,内部“思想”也同样纯净、统一。
王医生,就是裴川的“清道夫”。
我们的第一次“治疗”,就在别墅的阳光房里进行。
王医生没有让我躺下,也没有问任何引导性的问题。
他只是和老朋友一样,和我聊着天气,聊着花草,聊着我最近的设计灵感。
他营造的氛围太过舒适,让人不自觉地就会放下戒备。
“许小姐,”他微笑着,递给我一杯花茶,“我听裴川说,你最近为了筹备订婚派对,压力很大。”
“还好,”我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更多的是期待。”
“这是自然的。”他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有时候,期待也会成为一种压力。尤其是当你面对一个像裴川这样,对自己、对伴侣都有极高要求的完美主义者时。”
他没有否认裴川的控制欲,反而将其包装成一种“高要求”,一种“追求完美的动力”。
如果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抱怨裴川的苛刻,那我就会被贴上“无法适应高端伴侣关系”、“内心不够强大”的标签。
“您说得对,”我立刻顺着他的逻辑,将自己摆在了“学习者”的位置,“裴川确实是一个非常追求完美的人。跟他在一起,我学到了很多。以前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了,现在我才知道,细节决定成败。能有一个人,不断督促你变得更好,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我把他抛来的“压力”,诠释成了“动力”和“幸运”。
王医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能这么想,非常好。看来,你的自我调节能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
他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聊起了另一个方向。
“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对裴川过去的一些感情经历,产生了一些困惑?”他问得非常委婉。
“是的。”我坦然承认,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羞愧,“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傻,竟然会去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
“哦?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呢?”他追问道,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是最关键的一道考题。
我的回答,将直接决定我在他心中的“健康评级”。
我不能说是我自己想通了,那显得我的“忠诚”不够彻底。
我必须把功劳,全部归于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