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渊的凝视
这个字母，林寻再熟悉不过。
这是“陈哥”的代号。
在他们那个拥挤不堪的“里世界”中，为了区分彼此，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称呼。
而陈哥，作为最常出现的“守护者”，总是以这种简洁、命令式的口吻，在关键时刻给他留下警示。
“他们在等你。”
他们是谁？
等我做什么？
林寻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从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收紧。
“怎么了，小寻？
脸色这么难看？”
母亲李秀云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没事，”林寻迅速收起手机，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挤出一个笑容，“一个同学发消息，说下午的专业课取消了。”
他撒了个谎。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解释这一切。
“取消了也好。”
林卫国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就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父亲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一种软禁。
林寻默默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他知道反驳无用，只会激化矛盾。
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是时间，去弄清楚昨晚那段空白的记忆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反锁上门，立刻给苏晓晓回了消息。
晓晓，不好意思，家里临时有点急事，我今天去不了学校了。
昨天说的作品，下次再带你看吧。
发送完毕，他将那条来自“C”的短信彻底删除，然后开始在网上搜索镜海市昨晚的新闻。
他依次输入了“镜海市 昨晚”、“突发事件”、“意外”等关键词。
网页上跳出来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
首到他将搜索范围缩小到他所居住的“城南区”，一条不起眼的消息，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城南区废弃工业园深夜发生疑似管线爆炸，无人员伤亡**报道很简单，称昨晚十点左右，位于城南郊区的废弃工业园内发生爆炸，初步判断为老化煤气管道泄漏所致。
由于该区域早己无人居住，未造成任何人员伤 "亡和重大财产损失。
报道下面，配了一张模糊的、由无人机从高空拍摄的现场照片。
照片上，一片断壁残垣的中央，地面像是被某种巨力犁过，留下了一道巨大的、焦黑的沟壑。
林寻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家的位置，就在城南区。
而他父母今早回来时，裤脚上沾着的，正是郊区才会有的那种湿润的黄泥。
巧合吗？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将它不断放大。
在图片的边缘，一抹极其微小的、不协调的红色，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像是一块破布，被挂在倒塌的钢筋上。
那红色……林寻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那种他手上、以及画室泥塑上沾染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吓得林寻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小寻，开门！”
是母亲焦急的声音。
林寻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打开门。
只见母亲李秀云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快，把这些东西换上。”
她将塑料袋塞进林寻怀里，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推进房间，自己也跟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妈，怎么了？”
“别问了！”
李秀云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拉开林寻的衣柜，将里面所有的衣服都扒拉出来，扔在床上，“把你昨天穿的衣服找出来，快！”
林寻愣住了。
他昨晚穿的，就是身上这套家居服。
“我……没换过衣服。”
“不可能！”
李秀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爸说他亲眼看见……看见你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出去的！
衣服呢？
你把衣服藏哪儿了？”
她开始疯狂地翻找起来，床底、柜子顶、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不放过，举止间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慌。
林寻呆呆地看着她。
黑色的运动服？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碎片——*冰冷的雨夜，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在泥泞的小巷中狂奔。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他感觉不到累，心脏在胸腔里像战鼓一样轰鸣，那是属于“陈哥”的、绝对冷静而强大的心跳。
*“找到了！”
李秀云发出一声惊呼，她从床垫和床架的夹缝里，拽出了一件揉成一团的黑色运动外套。
外套上沾满了泥点，并且在一侧的袖口上，有一片暗红色的污渍，己经完全渗入了布料的纤维里。
“快，脱下来，全都脱下来！”
李秀云不由分说地开始扒林寻身上的衣服，将塑料袋里的新衣服——一套崭新的、连吊牌都没剪的灰色卫衣卫裤——套在他身上。
然后，她将那件黑色外套，连同林寻换下来的家居服，一股脑地塞进黑色塑料袋里，扎紧了袋口。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妈……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寻的声音干涩。
李秀云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死死地抓住林寻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引擎声。
李秀云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把将林寻拽离窗边，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窥探。
林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他们家楼下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商务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深色的车窗玻璃，反射着天空灰白色的光，像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冷漠地凝视着他们所在的这栋居民楼。
凝视着……他所在的这个窗户。
那是一种如同深渊般的凝视，冰冷、专注，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林寻瞬间明白了“C”那条短信的含义。
“他们在等你。”
他们……己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