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浑浊，混杂着硝烟、尘埃和一种更深层的东西——旧秩序的尸骸正在腐烂发出的第一缕气息。
我跳下废墟，靴底砸在铺满细碎瓦砾的地面上，发出嘎吱的轻响。
那一声枪响的余韵似乎还黏在指尖，带着一点金属的温热。
周围的人群动了起来，沉默，高笑，像一股无声的潮水开始向前流动。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一个星期不眠不休的推进，榨干了每一分多余的情绪，只剩下执行下一个目标的本能。
“头儿，‘巢穴’的最终通道打开了。”
一个身影靠近，是凯，他半边脸被防尘面罩遮着，露出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防护服的肩膀上蹭了一大片黑灰，“比预想的还快，他们最后一道屏障就是个笑话。”
我点了点头。
元首府地下的最终堡垒，代号“巢穴”。
帝国最高权力核心自以为的绝对庇护所。
现在，它成了棺材。
“抵抗？”
“零星。
大部分是电子傀儡和少量死忠近卫。
‘工蜂’小组己经在清理通道，干扰源排除，路线安全。”
凯的声音平稳，但语速略快，透着最后阶段特有的紧绷。
一个星期，我们像病毒一样侵入这巨兽的免疫系统，现在，正朝着大脑做最后冲刺。
我们汇入流动的人群，穿过曾经华丽广场的废墟。
雕塑被轰得只剩底座，喷泉池里漂着杂物和一层油腻的幽光。
脚步纷沓，装备轻微碰撞，压抑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短促交火和爆炸——那是最后的清剿。
这支队伍像是由幽灵和工匠组成的，移动时悄无声息，一旦停下，手中的工具——无论是武器、破解终端还是爆破装置——便能精准地撬开下一道障碍。
通往地下的入口原本隐蔽在一座假山瀑布之后，如今瀑布早己断流，假山被定向爆破撕开一个狰狞的口子，露出后面泛着冷白金属光泽的通道口。
几个穿着同样拼凑式作战服的人守在两侧，打出手势——安全，畅通。
内部的光线是另一种惨白，应急灯功率全开，照得通道西壁光滑冰冷，与外面的破败仿佛是兩個世界。
这里空气循环系统还在勉强工作，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却压不住隐隐的血腥和臭氧味。
通道一路向下，每隔一段就能看到战斗的痕迹：舱门被高温切割开，墙壁上留着弹孔或能量灼烧的焦黑，地上偶尔有凝固的暗红色和倒伏的身躯，穿着帝国近卫的黑色制服。
我们的“工蜂”小组成员像忙碌的蚂蚁，有人在进行最后的电子屏蔽检查，有人在拖走尸体，有人蹲在角落设置临时通讯中继点。
没有人说话，只有工具发出的细微声响和指令在加密频道里简短的传递。
凯在我侧前方半步引路，他的目光不断扫过两侧的舱室和岔道，保持着最高警戒。
“他最后那句话，‘你们到底是谁’，”凯突然低声说，声音在头盔里有点闷，“他到死都没想明白。”
“他们从来不需要明白。”
我回答，脚下避开一摊粘稠的液体，“他们只需要结果。”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合金门，此刻门户洞开，门板上有一个被暴力融穿的大洞，边缘还在微微发红，滴落着熔化的金属液滴。
门内是一个宽阔得不像话的大厅，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广场。
这里曾是帝国心脏中的心脏，决策全球命运的地方。
现在，一片狼藉。
全息控制台闪烁着紊乱的光，有的屏幕碎裂，有的还跳动着无法识别的错误代码。
华贵的座椅翻倒在地，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被踩踏、被血污浸染。
一小队我们的人己经控制了大厅，枪口指着角落里最后几个放下武器、面如死灰的投降者。
更多的队员在快速而有序地检查每一个终端，拷贝最后的数据，像收割成熟的庄稼。
我的目光扫过大厅，落在最里面那张巨大的、象征权力的座椅上。
它空着，椅背高耸，雕刻着帝国的鹰徽，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拙劣的舞台道具。
“清理完毕。
核心数据正在下载，九十秒完成。”
频道里传来汇报。
“收到。”
我走到最近的一个控制台前，屏幕一角还残留着之前激烈攻防留下的病毒扫描警报。
指尖划过冰冷的台面，留下一点清晰的痕迹。
一个星期。
从垃圾场到这里。
从“乞丐”到……凯特尔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数据板：“初步清点清单。
能源、通讯、金融……核心密码和备份都在。
比我们预计的完整。”
我接过，快速浏览着滚动的列表。
冰冷的数字和代码，此刻是帝国流淌的血液，如今被我们握在手里。
清单很长，详尽得令人满意。
“总统……”我看着清单，轻声说，这个词在此地此刻显得无比讽刺，“……你的遗产，我们收下了。”
数据下载完成的提示音轻轻响起，在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头儿，所有目标达成。
‘巢穴’己完全沉默。”
我抬起眼，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华丽而残破的墓穴。
“标记所有坐标，设置最终清理协议。”
我转身，向外走去。
“通知所有单位：第一阶段结束。
让第七区的人进来——该打扫卫生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我们离开这地下巢穴，将死寂和终将到来的彻底净化留在身后。
走向通往地面的通道口，那里透下来的是首都圈依旧被火光映照得不正常的夜色，以及一个需要从头塑形的未来。
废墟之上，新时代的第一次呼吸，带着硝烟和垃圾的味道，冰冷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