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在锦绣商号当值七年。她是东家沈砚辞的首席助理。七年里,她把心意藏得严严实实。
原以为这份暗恋无人知晓。可沈砚辞偏要她全权操办自己的订婚宴。
对象还是江南柳家的嫡女,柳清鸢。这日清晨,苏晚卿刚到商号,就觉得头晕目眩。
她强撑着整理账簿,没半柱香的功夫,竟直直栽倒在案前。醒来时,她躺在自家偏院的床上。
床头坐着丫鬟春桃,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姑娘,你可算醒了!” 春桃眼眶通红,
“陈医士说你是积劳成疾,染了风寒,得卧床静养至少半月。”苏晚卿刚要开口,
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沈砚辞。他穿着月白锦袍,手里拎着个紫檀木食盒。
走进屋时,鞋尖沾了些雨后的泥点。“身子好些了?” 他把食盒放在床头,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账本。苏晚卿撑着坐起来,低声道:“谢东家关心,已无大碍。
”“无大碍就好。” 沈砚辞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水晶虾饺、一碗莲子羹,“商号最近忙,
柳家那边催着定订婚宴的日子,这事还得你盯着。”苏晚卿的心猛地一沉。
她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东家,陈医士说我需静养半月……”“养七日便够了。
” 沈砚辞打断她,“你手里握着商号的账册,换旁人我不放心。再说,
你还有商号百分之零点五的红利,总不能拿着好处不干事。”苏晚卿喉咙发涩。那点红利,
是沈砚辞三年前给的。当时她以为是奖赏,如今想来,倒像是拴住她的绳子。“东家,
” 她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把红利折成银子还回去,您让我歇够半月,
行吗?”沈砚辞抬眸看她,
眼神里带着点 “你在做梦” 的意味:“红利要等你出嫁时才能折银。我找人算过,
你命中有两子,是旺夫的命,急什么?”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给她反驳的机会。
七日一晃而过。苏晚卿病没好透,只能裹着厚披风去商号。刚出自家院门,
就撞见沈砚辞和一个女子从隔壁院里出来。那女子梳着飞天髻,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五官明艳,身材火辣,正是柳清鸢。苏晚卿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沈砚辞看到她,
也愣了下,挑了挑眉:“病好了?”苏晚卿勉强挤出个笑容:“谢东家挂心,好了。
”柳清鸢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里带着淡淡的锐利。那目光像针,扎得苏晚卿很不自在。
“既然好了,就赶紧去商号收拾。” 沈砚辞丢下这句话,就带着柳清鸢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滚滚远去,苏晚卿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口像被灌满了醋,又酸又闷。到了商号,
春桃赶紧凑过来。她压低声音,在苏晚卿耳边说:“姑娘,今早柳小姐来商号了。
东家直接封了她做副总管,还说…… 说她是未来的东家夫人。”苏晚卿点点头,没说话。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刚要翻开账册,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罗掌柜,商号的老主顾。
“苏助理,” 罗掌柜手里拿着个拜帖,“沈东家的订婚宴,可得给我留个位置。
我跟沈东家打交道这么多年,他的好日子,我必须到。”苏晚卿的手猛地一顿。
她居然不知道沈砚辞要订婚的具体日子。作为首席助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送走罗掌柜,
苏晚卿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她拿出纸笔,写了张假条:“东家,
罗掌柜来要订婚宴的请柬,具体事宜我尚未知晓,未敢擅自应下。另外,我需回故里一趟,
请假七日。”刚把假条递到沈砚辞的书房,他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为了偷懒,
连回故里这种理由都想得出来?”苏晚卿站在门口,指尖冰凉:“东家,
我是真的需要回去一趟。”“三日后就是订婚宴。” 沈砚辞的声音沉了沉,“等宴过了,
你再走。”“这么快?” 苏晚卿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她又赶紧改口:“东家身份尊贵,
订婚宴不该这么仓促。”“不过是个订婚宴,又不是成婚。
” 沈砚辞的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请柬你去发,酒楼你去定,礼服你去选,
细节都得你把控。”苏晚卿愣住了:“东家,您什么都没准备?”“所以才让你做。
” 沈砚辞说得理直气壮。苏晚卿攥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不该逃。
可一想到要亲手为心上人操办和别人的订婚宴,她就觉得心像被刀割。“好,我这就去办。
” 她咬着牙答应下来。转身出了书房,春桃赶紧过来扶她。“姑娘,你脸色好差。
” 春桃担忧地说,“要不我帮你分担点?”“不用。” 苏晚卿摇摇头,“你去广告部,
让他们设计请柬,要做得别致些,别落了商号的面子。”春桃应声去了。苏晚卿拿着纸笔,
先去联系京城的酒楼。问了一圈,
只有三家还能订到三日后的场地 —— 醉仙楼、福满楼、一品轩,还都是晚上的场次。
她把三家酒楼的规格、价位都记下来,又去绸缎庄挑礼服。男装选了六套锦袍,
有石青的、宝蓝的、银灰的;女装选了六套绣罗裙,有粉色的、鹅黄的、水绿的。
每一套都挑得仔细,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傍晚时分,
她把酒楼名单和礼服图样送到沈砚辞的书房。柳清鸢也在。她坐在沈砚辞对面,
手里拿着块帕子,正慢悠悠地喝茶。“柳小姐,” 苏晚卿先开口,语气恭敬,
“前些日子我染了风寒,不知您已来商号任职,还请海涵。”柳清鸢笑了笑:“无妨,
是我让砚辞别声张的。”沈砚辞皱了皱眉,对苏晚卿说:“春桃嘴太快,还得你多调教。
”苏晚卿点头:“是。”“订婚宴的事,你有头绪了?” 沈砚辞问。
苏晚卿把酒楼名单递过去:“三日后能订到的酒楼只有这三家,具体选哪家,还得东家定。
”沈砚辞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又递给柳清鸢:“你看看,选哪家?”柳清鸢看都没看,
就把名单推了回去:“我听砚辞的。”苏晚卿又把礼服图样递过去:“礼服只能选现成的,
时间太紧,做不出来新的。这是图样,您二位挑挑。”柳清鸢拿起图样,翻了两页,
指着一套粉色绣罗裙:“我要这套。砚辞,你穿这套石青锦袍吧,衬得你肤色白。
”沈砚辞点点头:“听你的。”苏晚卿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心里像被灌了冰水,
从头凉到脚。“东家,柳小姐,” 她低声道,“您二位定好人数,我好跟酒楼定桌。另外,
亲友住的客栈也得提前订,您二位给我份名单吧。”柳清鸢愣了下:“还要订客栈?
这么麻烦?”沈砚辞也有些意外:“你考虑得倒周全。”“东家是江南人,
柳小姐也是江南人。” 苏晚卿解释道,“亲友来京城,总不能让他们没地方住。
一桌坐十人,图个十全十美,大概需要二十桌,再备两桌以防人多。”“就按你说的办。
” 沈砚辞道,“名单我稍后让小厮给你。”苏晚卿点点头,转身要走。“等等。
” 沈砚辞叫住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真的病好了?”苏晚卿心里一动。
这还是沈砚辞第一次问起她的身体。“谢东家关心,已无大碍。” 她勉强笑了笑。
“无碍就好。” 沈砚辞道,“下班后跟我们一起走,顺路。”“不了。
” 苏晚卿赶紧拒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您二位先回吧。”“矫情什么?
以前不都一起走?” 沈砚辞皱了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苏晚卿低声道,
“柳小姐在,我跟着不合适。女子大多小心眼,免得引起误会。
”沈砚辞愣了下:“你指的是你自己?”苏晚卿耸耸肩:“泛指所有女子。”出了书房,
苏晚卿直接回了家。她洗了个澡,换了身素色襦裙。刚打开账本,就听见门铃声。
透过猫眼一看,是沈砚辞和柳清鸢。苏晚卿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脸上堆着完美的笑容:“东家,柳小姐,晚上好。”“这是清鸢给你带的莲子羹,
你不是胃不好吗?” 沈砚辞递过一个食盒。苏晚卿接过食盒,受宠若惊:“谢柳小姐,
谢东家。我还没吃饭,正好垫垫肚子。”柳清鸢笑了笑:“苏助理这些年照顾砚辞,
辛苦你了。”“应该的。” 苏晚卿赶紧说,“沈东家是我的衣食父母,
我一直把他当长辈敬重。”沈砚辞轻哼一声:“说兄长也行,非得说长辈,我有那么老吗?
”“说长辈显得更敬重。” 苏晚卿道。柳清鸢笑了笑,拉着沈砚辞就走:“我们先回了,
苏助理趁热吃。”看着两人进了隔壁院子,苏晚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把莲子羹放在桌上,一口没动。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沈砚辞和柳清鸢的样子。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三日后,
订婚宴在醉仙楼举行。来了二百二十人,大多是沈、柳两家的亲友,柳家的人多些。
苏晚卿站在门口迎客,穿着一身淡紫色襦裙,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她这才知道,
沈砚辞和柳清鸢是少时同学。柳清鸢这些年在江南打理家业,这次来京城,
是专门来和沈砚辞订婚的。沈砚辞开锦绣商号的启动资金,有三分之一是柳清鸢给的。席间,
沈砚辞的母亲拉着苏晚卿的手,悄悄说:“晚卿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是个能干的孩子,
是个合格的助理。”苏晚卿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在提醒她,要恪守本分。
“阿姨,您客气了。” 她笑着道,“沈东家没亏待我,还给了我商号零点五的红利。
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生计,不辛苦。”沈母愣了下,随即笑了笑:“你办事,我放心。对了,
砚辞身边总不能一直没个贴心人,你要是有合适的男郎,也帮他留意留意。
”苏晚卿心里一酸,却还是点头:“好,我会留意的。”订婚宴结束后,
苏晚卿就去跟沈砚辞请假。“东家,我想回故里一趟,请假一个月。”沈砚辞正在翻账本,
头也没抬:“过几天再说,商号忙。”苏晚卿皱了眉:“东家,陈医士说我身子还没好透,
需静养。再说,订婚宴已经结束,我手里的活也能交给春桃。”柳清鸢刚好走进来,
听见这话,开口道:“砚辞,苏助理为了订婚宴忙前忙后,脸色确实不好。让她歇一个月吧,
商号的事有我呢。”沈砚辞这才抬头看苏晚卿,眉头皱成了疙瘩:“你真的这么不舒服?
”“是。” 苏晚卿赶紧点头,“我想回故里看看父母,顺便养养身子。”“准了。
” 沈砚辞道。苏晚卿心里松了口气,当天就收拾行李回了故里。
故里在京城南边的一个小镇,父母都是普通百姓。刚到家,母亲就拉着她问东问西。
“晚卿啊,你都二十九了,怎么还不找个婆家?” 母亲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唠叨,
“跟你一起长大的阿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倒好,在京城待了七年,连个对象都没有。
”苏晚卿无奈道:“娘,我在商号忙,没功夫找。”“忙也不能耽误终身大事啊!
” 母亲放下筷子,“我给你找了十个男郎,明天开始,你跟他们见见面。要是有合适的,
就定下来。”接下来三天,苏晚卿每天都要见两个男郎。有做木匠的,有开书店的,
还有在官府当小吏的。可她一个都没看上。不是人家不好,是她心里装着沈砚辞,
再也容不下别人。第四天,她实在受不了母亲的唠叨,偷偷订了去滇南的车票。滇南风景好,
她想出去散散心。刚到滇南,就接到了沈砚辞的电话。“我的墨宝放在哪里了?
”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不耐烦。苏晚卿愣了下,道:“在书房第三个书柜,
左边第二个格子,用蓝布包着。”“印章呢?”“在墨宝旁边的紫檀木盒里,
盒底刻着‘沈’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砚辞忽然问。苏晚卿心里一动:“东家,
我的假期才刚开始七天。”“商号这边乱套了。” 沈砚辞道,“柳清鸢不懂账,
春桃镇不住场子,你能不能立刻回来?”苏晚卿攥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被他需要,
本该是开心的事。可一想到他身边有柳清鸢,她就觉得难受。“东家,我在养病。
” 她低声道,“您让柳小姐多学学,春桃也能帮衬,总能撑过去的。”“算了,
你好好养吧。” 沈砚辞挂了电话。苏晚卿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眼眶有点红。
她在滇南待了半个月。从昆明到大理,再到丽江、香格里拉,最后去了西双版纳。
看遍了青山绿水,心里的郁结却没散多少。准备回京城那天,在机场遇到了陈医士。
他就坐在苏晚卿旁边的座位。“苏姑娘,这么巧?” 陈医士笑着打招呼。“陈医士,
您也来滇南?” 苏晚卿问。“我来看女朋友。” 陈医士道,语气里带着点失落,“不过,
我们分手了。”苏晚卿愣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您节哀。”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陈医士倒是没生气,笑了笑:“你这姑娘,说话还挺直接。不过也对,分了就分了,
就当这段感情埋了。”回到京城,刚出机场,就看见沈砚辞和他的小厮。
沈砚辞穿着黑色锦袍,身姿挺拔,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身边还站着陈医士。
苏晚卿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躲。陈医士看出了她的窘迫,压低声音问:“需要帮忙吗?
”苏晚卿摇摇头:“见机行事就好。”沈砚辞快步走过来,先看了看苏晚卿,
又上下打量陈医士:“我说你怎么乐不思蜀,原来是有伴了。”苏晚卿勉强笑了笑:“东家,
您这是来接人?”“不然呢?” 沈砚辞语气里带着点阴阳怪气,“我可没你这么好的闲心,
到处游山玩水。”陈医士在旁边笑道:“沈东家误会了,我是苏姑娘的医士,也是朋友。
这次在滇南偶遇,就一起回来了。”沈砚辞挑眉:“医士?”“是。” 陈医士点头,
“苏姑娘身子还没好透,我叮嘱她回京城后再来医馆复查。”沈砚辞没再说话,
转身道:“一起走,顺路。”“不了,” 苏晚卿赶紧拒绝,“我跟陈医士打车就好,
不麻烦东家。”“顺路还麻烦?” 沈砚辞皱了眉,“你跟我住一个巷子,难道还要绕路?
”陈医士忽然问:“你们住一起?”“不是!” 苏晚卿赶紧解释,“我跟东家住隔壁,
不是一个院子。”沈砚辞的脸色更差了。他没再坚持,转身带着小厮上了马车。
苏晚卿松了口气,跟陈医士一起打车回了巷子。刚到自家院门口,
就看见沈砚辞的行李箱放在门口。他正站在院里,看见苏晚卿,开口道:“把行李放好,
洗个澡,换身衣服,过来帮我整理行李。”苏晚卿愣住了:“东家,我还在假期里。
”“就算是朋友,帮个忙也应该吧?” 沈砚辞的语气冷了下来。“柳小姐呢?
” 苏晚卿问,“她是您的未婚妻,让她帮您整理不是更合适?”“她是我的未婚妻,
又不是我的助理。” 沈砚辞反问,“你是我的助理,帮我整理行李不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