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证摔在茶几上，红得刺眼。林琛的助理小张站在玄关，连鞋都没脱。

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声音平板得像念说明书。“方女士，林总交代了。这套小公寓归您，

卡里有五十万。请签收。”我没碰那袋子。茶几另一头，周跳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手指缠着林琛的胳膊。上周她还是我最好的闺蜜，陪我骂林琛冷血。现在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大得能砸核桃。“阿挣，别犟。”周跳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糖，“琛哥也是为你好。

你那个小网店……撑不住的。”她摸了摸肚子，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我喉咙发紧，

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三年婚姻，林琛从没提过要孩子。嫌我耽误他搞事业。现在倒好，

效率挺高。我弯腰，捡起离婚证。塑料封皮冰凉。一个字没说，我转身进了卧室。门关上，

反锁。客厅传来周跳压低的笑，还有林琛一句模糊的“随她去”。行李箱是空的。

我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当季新款，吊牌都没拆。林琛买的。他说方太太要体面。

我一件没碰。从最底下抽出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几件自己买的T恤牛仔裤，塞进去。

床头柜抽屉里，有个旧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大学时，

我和林琛在路边摊吃烧烤，他笑得像个傻子。还有一张银行卡，我自己攒的。三万块。不多，

够喘口气。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林琛发来的短信。“卡收好。别想着闹，对你没好处。

好聚好散。”我删了短信，拉黑号码。帆布包甩上肩，我拧开门。客厅空了。茶几上，

牛皮纸袋还在。那张银行卡，金灿灿的，旁边还压着一张打印纸。《收条及保密协议》。

条款列得密密麻麻，核心就一句：拿了钱，闭嘴。永远。我拿起笔，在签名栏停住。

笔尖悬空几秒。然后，我用力划掉整张纸。撕拉一声，两半。揉成团，精准地投进垃圾桶。

拎起包，我拉开门，走出去。铁门在身后哐当合上。2城中村的握手楼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空气永远一股潮湿霉味混着油烟。我的新“家”在顶楼，楼梯窄得只能侧身上。打开门，

一股陈年灰尘味扑面而来。十平米。一张铁架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墙壁斑驳。

我把帆布包扔床上，灰尘腾起。手机响了。是供货商老王，声音像破锣。“方老板！货款！

拖多久了？月底再不到账，我直接去你仓库搬货！”背景音嘈杂，他在批发市场。

我靠着冰冷的墙。“王叔，再宽限几天。我这……”“几天几天！你说了几个几天了！

林总呢？你以前不是挺能吹，说林总家大业大罩着你？现在屁都不放一个？

”他嗓门大得刺耳。林琛。这名字像根针扎进耳朵。以前我的网店小打小闹，

卖点小众设计首饰。林琛嫌丢人，不让提。后来生意差点断粮，

我硬着头皮跟他要了笔启动资金。五十万。他当时皱着眉签的支票，像打发叫花子。这笔钱，

支撑我撑了大半年。现在，成了老王嘴里的“罩着”。“跟他没关系了。”我声音干巴巴的，

“钱我想办法，月底前一定给你结清一部分。”老王骂骂咧咧挂了电话。手机烫手。

我点开网店后台。订单：0。咨询：1条。一个买家问：“老板，

你家那款‘星夜’项链还补货吗？等好久了。”那是我的爆款。材料是老王那边进的，

一款特殊处理的合金链子，成本不低。现在，没钱进货。我盯着那条孤零零的咨询。

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着。脑子里闪过周跳摸着肚子的样子，林琛那副“随你去”的冷淡。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我点开回复框，手指用力戳着屏幕：“亲，暂时缺货哦。

前夫卷钱跑路了，供应商催债，小店快揭不开锅了T_T 等缓过来一定补！”发送。

发完我就愣了。我在干嘛？卖惨博同情？以前我最烦这种套路。手机叮咚一响。

买家秒回：“？？？真的假的？前夫这么渣？抱抱姐妹！加油啊！等你补货！

” 后面还跟了个大哭的表情。我看着那条回复，有点懵。又一条新咨询蹦出来：“老板，

真的假的？渣男不得好死！支持你！有现货的发个链接看看？”像捅了个马蜂窝。

咨询框开始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全是问八卦的。“老板前夫干啥的？”“卷了多少？

”“有锤吗？”我的客服号好友申请瞬间爆满。有人直接甩了个直播链接给我：“姐妹！

去直播说！比打字痛快！”我盯着那些疯狂跳动的消息。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

压都压不住。林琛最恨什么？恨丢脸。恨私事曝光。恨别人指指点点。

他那张永远得体微笑的脸，就是他的盔甲。我点开那个直播链接。是个很小的平台。

注册很简单。名字？我盯着空白框。手指动了动。“打工人阿挣”。3摄像头打开。

屏幕里映出我苍白的脸，背景是斑驳脱皮的墙。我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凑近镜头。

直播间里稀稀拉拉进来十几个人。“大家好。”我嗓子有点哑，“我是阿挣。网店小老板，

刚离婚，负债，快吃不上饭了。”弹幕飘过几条：“真惨。”“主播有点好看。”“前夫呢？

”我吸了口气，像在菜市场吆喝。“前夫？哈！某上市公司老总，林琛，听说过吗？

”弹幕停滞了一瞬。然后猛地炸开。“谁？林琛？林氏科技那个？”“***！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林琛刚上过财经杂志封面啊！青年才俊！”“主播碰瓷吧？”质疑像潮水。

我扯了扯嘴角，从旁边帆布包里摸出那本暗红的离婚证。“啪”一下拍到桌上，怼到镜头前。

封皮上“离婚证”三个字清清楚楚。名字打了码，但发证日期是昨天。弹幕疯了。“***！

真是离婚证！”“日期新鲜热乎！”“主播牛逼！敢刚大佬！”“这才哪到哪。

”我声音冷下来，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狠劲，“离婚原因？简单。人家攀上高枝了。

我大学闺蜜，叫周跳。肚子都显怀了。速度够快吧？无缝衔接。哦，对了，

离婚协议甩给我五十万，加一套小公寓。条件是签保密协议，永远闭嘴。我没签。

”我把那张揉成团的保密协议在镜头前晃了晃，又丢开。“钱呢？钱我给他退回去了！

五十万？打发叫花子呢？当年他创业起步，老娘啃三个月馒头省下的工资全给他了！

现在嫌我拿不出手，一脚踹开！”我越说越快，胸口那股憋了三年的闷气，像找到了出口。

“嫌我网店丢人？呵，当初他公司周转不开，还偷偷挪用我网店账上的钱！说好一个月还，

拖了半年！”直播间人数像坐了火箭，从几十跳到几百，几千…弹幕密密麻麻，

根本看不清字。“信息量巨大！”“大佬人设崩了？”“挪用老婆钱？这么low？

”“小三闺蜜？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求锤！求实锤！”我盯着那些疯狂的弹幕。

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锤？我有个屁的锤。林琛做事多干净。账目？天衣无缝。那些事，

都是他随口抱怨或者我猜的。我拿不出证据。屏幕右下角，观看人数突破一万。

礼物开始刷屏。一块两块的小花小草，偶尔蹦出个几十块的“火箭”。“锤？

”我对着镜头笑了，有点惨淡，“我要有实锤，早砸他脸上了！就是没锤，才被踩得死死的！

人家现在娇妻在怀，春风得意，我在这儿跟你们诉苦，欠一***债！

”我抓起桌上那包最便宜的方便面，在镜头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就是我今晚的饭！

全靠各位老铁赏口饭吃！”一个小火箭特效炸开屏幕。

一个ID叫“锤死渣男”的网友留言：“姐妹别哭！没锤咱就挖！人多力量大！你网店叫啥？

我去下单支持！”弹幕齐刷刷地跟上：“网店链接！”“支持姐妹创业！”“渣男去死！

”我脑子嗡的一声。点开手机后台。网店订单提醒，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响。

咨询客服的消息堆成了999+。后台交易额的数字，以前一天能破千就烧高香，

现在……一分钟就跳过了五千。还在疯涨。全是小额订单，十几块，几十块。

备注清一色：“支持阿挣！”“暴打渣男！”“姐妹加油！”还有直接留言：“不用发货！

就是支持！”我看着那不断飙升的数字，手开始抖。直播屏幕右上角，观看人数：五万。

4这场直播，像个深水炸弹。炸得我晕头转向。下播时，

后台订单金额显示：八万三千六百二十一块五毛。大部分订单备注“不用发货”，纯打赏。

咨询客服的消息爆了。全是骂林琛和周跳的，催我继续爆料的，问网店地址的。

我盯着那串数字，后背发凉。这笔钱，像滚烫的山芋。能救急，能还老王一部分货款。

但…这钱怎么来的？我清楚。靠贩卖隐私，靠煽动情绪，靠把林琛钉在渣男的耻辱柱上。

靠那些我根本拿不出实锤的“指控”。手机疯狂震动。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

那头是林琛。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渣。“方挣！***疯了？！立刻！马上！

把直播删掉！把网店关了！那些胡说八道给我吞回去！”我握着手机，没说话。心脏咚咚跳，

但这次不是因为慌，是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在翻腾。“听到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公司股价今天开盘就跳水！董事会那边……”“关我屁事。

”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原来撕破脸是这种感觉。像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林总，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公司股价，你董事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几秒后，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方挣，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在网上放几句屁话就能搞垮我？做梦！信不信我告你诽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告我？”我笑了，对着电话，也像对着自己，“告我什么？我说你离婚了？这是事实。

我说周跳怀孕了？她肚子不是挺给你长脸的吗？我说你给我五十万让我闭嘴？

那张揉烂的保密协议还在我垃圾桶里呢。哦，挪用网店资金？行啊，你告！让法院查！

查你的账，查我的账！我等着你告！”“你……”林琛噎住了。

我听到他那边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他声音气得发颤，咬牙切齿：“好…好…方挣，你有种！

你以为靠卖惨能红多久？网上这些人，今天捧你，明天就能踩死你！没有实锤？

我看你拿什么编下去！走着瞧！我让你怎么红的，怎么给我糊回去！”电话被狠狠挂断。

忙音刺耳。我放下手机，手心全是汗，身体却有种奇异的轻松。他说得对，我没锤。这把火，

烧得再旺，也是虚的。风一吹就灭。我得有东西。实打实的东西。

我环顾这间十平米的出租屋。目光落在那个旧帆布包上。我走过去，从最底层，

摸出那个旧铁盒。打开。里面除了照片，还有一小沓旧文件。是当初林琛创业时，

我帮他整理的一些零散资料。公司注册初期的草稿，一些无关紧要的会议记录。我一张张翻。

纸张发黄发脆。大部分都没用。翻到最底下，一张边缘磨损的A4纸。

上面是手写的数字和潦草的符号。像某种速记。我盯着那串符号。很眼熟。是林琛的习惯。

他喜欢用特定的符号代替公司名字缩写。这串符号……对应的是“启明科技”？启明科技！

我脑子嗡的一声。这是林氏科技前身！林琛发家的第一块跳板！那串数字呢？我仔细辨认。

像是账目流水。但数字对不上他后来公示的报表。差了几十万。

日期……正是他公司第一次融资前夕！我心脏狂跳起来。难道……是假账？

为了拉投资做的假账？我猛地想起，启明科技融资成功后不到一年，

就爆出过一次不大不小的财务丑闻，涉及虚增销售额。当时闹得不大，

林琛花了不少钱压下去，很快把公司改名重组，才有了后来的林氏科技。

业内人都以为是他早期管理不善，被下面人坑了。难道……源头在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我手抖得厉害。这张纸，像烧红的炭。我把它紧紧攥在手里。这算锤吗？

一张模糊不清的手写草稿，没有签名，没有公章。证明力几乎为零。但……这是方向。

唯一的方向。手机又响了。还是陌生号码。我警惕地接起。“喂，是阿挣……方挣女士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很谨慎，“我是……以前启明科技的一个小股东。姓赵。

我看你直播了……你说林琛……”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有点不干净？

”5姓赵的男人约我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馆见面。角落的位置。他四十多岁，穿着半旧西装，

头发稀疏，眼神里透着股疲惫和警惕。他递给我一张泛黄的名片。启明科技，投资部副经理，

赵志远。“林琛……不是个东西。”赵志远搅动着冷掉的咖啡，声音很低，“启明那时候，

我刚进去，年轻，信了他画的饼。把老家房子都抵押了，投了二十万进去。”我看着他。

没插话。“融资前，他让我们几个核心小股东签了一堆文件。说是增资扩股协议。

当时太信他了，又急着等融资落地，看都没仔细看就签了。”他苦笑，满是自嘲，

“后来融资成了，公司估值翻了几十倍。我们那几个小股东，股份却被稀释得几乎没了！

去找他，他说我们签的是股权转让协议！自愿把股份优先转让给了新进来的机构！白纸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