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跟着秦骁来到这山沟里的时候,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
他那会儿刚从战场上下来,浑身是血地闯进我爹的药铺,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刀。
我爹救了他三天三夜,他醒过来第一句话是:“我还有兄弟等着收尸。”
我爹拦他,说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他看着我爹,眼睛红得吓人:“大夫,我秦骁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要是怕死,当初就不当兵了。”
后来我才晓得,他是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带着五百骑兵杀穿了敌军两万人马。
再后来,他常来药铺换药。
有时带包松子糖,有时带几只山鸡。
他说:“柳儿姑娘,你爹救了我的命,我得报恩。”
我那会儿傻啊,还以为他真的只是来报恩。
直到那天晚上,他站在药铺后院的槐树下,月光照得他盔甲发亮。
“柳儿,”他说,“我要走了。
仗打完了,圣上赏了我金银田宅,可我不想留在京城。”
我捏着衣角,心里酸溜溜的:“那将军要去哪儿?”
他忽然笑了:“你想不想跟我走?
我看你采药时总哼小曲儿,想必是喜欢山野的。”
我愣住了。
他又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会对你好的。
至少比留在京城强——那里的人,吃人不吐骨头。”
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他走了。
连我爹都没告诉,只留了封信,说我去闯荡江湖了。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冒泡。
(二)这三年,其实挺快活的。
秦骁真的把盔甲收起来了,换成粗布衣裳。
他学种地,手上磨出好多水泡。
我笑话他:“将军拿锄头比拿剑还费劲。”
他也不恼,反而凑过来搂我:“那娘子教教我?”
我们养了一群鸡鸭,还有条大黑狗叫铁蛋。
秦骁打猎厉害,经常扛着野兔子回来,扔在灶台上:“加餐!”
我总嫌他弄得血淋淋的,但晚上喝到热腾腾的肉汤时,又忍不住夸他:“将军真厉害。”
他纠正我无数次:“叫相公。”
可我偏不。
我就爱看他着急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真的是我的。
但有时候半夜醒来,会发现他站在窗边发呆。
月光照着他后背的伤疤,一道一道的,像地图上的山河。
我知道他想什么。
那些死去的兄弟,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
但我从不问。
我怕一问,这梦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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