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王疑眸
夜婉清背靠冰冷的土墙，慢慢调整呼吸，压下因为刚才那一眼而狂跳的心。
她用力掐了下手心，疼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不是错觉。
那个男人，靖渊王萧绝，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也说明他的感知力强得可怕。
危险。
非常危险。
但同时，一种久违的、遇到强敌时的战栗感混着肾上腺素涌上来，取代了最初的震惊。
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强者生存，危机西伏。
相比之下，后宅那些算计反而显得小了。
前院的吵闹声没多久就停了。
那位王爷显然不是来闲聊的，目的明确，办完事就走。
夜婉清重新坐好，抛开杂念，继续磨手里的木刺。
现在想太多没用，差距太大。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恢复力气。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做下棋的人，而不是棋子。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西斜，柴房里暗了下来。
这时，门外又传来那熟悉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比上次更轻，也更急，带着明显的慌张。
“小姐……”是青黛的声音，压得很低，喘着气，透着慌。
夜婉清快速无声地挪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青黛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小脸跑得通红，满头是汗，眼神慌乱。
“小姐，不好了！”
她一进来就急着说，声音发颤，“前院…前院出大事了！”
“慢点说，喘口气，怎么回事？”
夜婉清冷静地关好门，目光扫过布包，同时注意听着门外。
青黛用力喘了几口气，语速还是很快：“是靖渊王！
王爷他突然来了！
老爷和夫人都吓坏了，全去前厅跪着迎接了！
现在府里乱糟糟的，管事们都怕得不行，奴婢才趁机多找了点东西……”她说着，赶紧打开布包。
里面除了几个黑窝头和一小袋水，果然多了几株带着新鲜泥土的草药，正是夜婉清要的紫花地丁和车前草，还有两株开小白花的。
“做得好。”
夜婉清立刻称赞，接过草药仔细看。
品相一般，但应急够了。
“王爷为什么来？
听到什么了吗？”
青黛茫然摇头，努力回想：“奴婢不知道……只听到管家喊开中门，说王爷到了，然后就***了，不许人打听乱走。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奴婢偷偷躲在后厅廊下时，好像听到王爷身边的一位大人跟老爷说话时，提到了……‘上月’……什么‘库’……好像很严重……然后，然后又低声问了句府里最近……太平不太平……”上月？
库？
不太平？
夜婉清目光一凝。
碎片信息在她脑子里快速组合。
原主的父亲，天圣国公夜鸿磊，在朝里管的正是军需库相关的事！
“不太平”……这说法太模糊，也太容易让人多想。
是指府里出事？
还是指……某些不该有的“动静”？
难道萧绝今天来，不是巧合，是和军械有关？
甚至……可能和原主被匆忙“处理”有关？
父亲是怕原主的存在或“罪名”在这时候惹麻烦，才急着灭口？
一个个念头飞快闪过。
“小姐，您说王爷会不会是……”青黛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可能，脸更白了。
“别乱说。”
夜婉立刻打断她，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门外，“这事不是我们能猜的。
记住，你今天只是去挖野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更不知道王爷的事。
明白吗？”
语气不容置疑。
青黛被她的眼神吓住，赶紧用力点头，死死捂住嘴。
夜婉清快速藏好食物和水，然后把草药分开。
内服的外敷的，有条不紊。
她动作熟练精准，看得青黛愣住。
“这些药，以后尽量早晚人少时去采，避开所有人。”
夜婉清一边用铁片捣药，一边低声吩咐，“注意安全，不用多，但要持续有。”
“是，小姐。”
青黛小声应着，看着小姐冷静专注的侧脸，自己的慌张也奇异地平复了些。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但和府里下人完全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柴房院外不远！
那脚步极稳，极轻，落地均匀，呼吸几乎听不见——这是经过严格训练才有的特征。
夜婉清瞬间汗毛倒竖，心猛地一紧！
但她马上用意志力控制住呼吸和心跳，保持微弱平稳。
她一把将青黛拉到身后阴影里，另一只手反握住磨尖的木刺，全身绷紧，像潜伏的豹子，屏息凝神。
不是王府侍卫的盔甲声，也不是国公府下人的虚浮脚步。
来人身手极好！
她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穿灰色劲装、身形矫健、长相普通的男人，正像鬼一样无声地巡视这处荒院子。
他的目光像机器，冷静高效地扫过柴房、枯井、荒草，每个角落都不放过，评估任何可能的风险或异常。
是暗卫！
而且是高手！
夜婉清心一沉。
是萧绝的人！
他果然起疑了！
是因为之前那一眼？
还是他查案本来就要排查所有可疑地方？
暗卫既然注意到这里，就算这次没进来，下次可能就会查。
这地方不能待了！
那灰衣人的目光几次公事公办地扫过柴房破门，没多停留，好像这只是个普通废屋。
片刻后，他身形一闪，像融入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首到脚步声消失好久，夜婉清才慢慢松了口气，后背冰凉。
青黛吓得腿软，几乎瘫坐在地，用气声问：“小…小姐…那是什么人……好、好吓人……没事了。”
夜婉清松开木刺，扶住她，语气保持平静，“可能是王府的亲卫，例行巡查，跟我们没关系。”
她语气平静，心里却起了波澜。
萧绝的暗卫出现在这里，绝不寻常！
必须尽快离开柴房，找个更安全、更利于恢复的地方。
“青黛，”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府里，除了这儿，还有没有更偏、更没人去的废院子？
最好是……连下人都不去、甚至不敢去的地方。”
青黛惊魂未定，努力想了想，小声道：“有…有的……听说后花园最西北角，靠墙的地方，有个很久以前老姨太太住过的荒院子，好像叫…叫‘静心苑’，据说那里…那里不干净，闹……闹鬼，早没人敢去了，院门都被草和藤蔓堵死了……”静心苑？
闹鬼？
正好！
夜婉清眼中一亮：“很好。
你下次来，替我留意下去那里的路，怎么才能悄悄过去不被人看见。
别自己去探，远远看着就行。”
青黛惊讶地睁大眼：“小姐，您要去那里？
那里可是……越是人人怕的地方，才越安全。”
夜婉清淡淡道，“记住，偷偷留意就行，别自己靠近，更不能让人发现。”
“嗯！
奴婢记住了！”
青黛重重点头，把这当成最重要的事。
又交代几句，夜婉清让青黛趁天没全黑赶紧离开。
柴房里又静下来，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吹过的风声，好像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夜婉清靠墙坐下，慢慢嚼着青黛带来的窝头，没滋没味，脑子里飞快盘算。
萧绝的到来，像块石头砸进死水。
父亲管军需……原主刚好在这时被匆忙定罪处死……王爷随即来查案问“不太平”……这三件事，要说完全没关系，也太巧了。
他的关注是巨大的危险，但如果能利用这浑水……也许也是机会。
不管怎样，在这场被迫开始的躲藏游戏里，她绝不能先露怯。
她拿起那枚生锈的铁片，指尖轻轻摸过粗糙的边缘。
力量。
她急需恢复力量。
不管是自保，还是查真相，或是……以后可能要跟那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周旋，没有实力，什么都谈不上。
夜彻底黑了，柴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几点寒星透进微光。
突然，一阵极轻、几乎听不见的衣襟拂风声从屋顶上一掠而过！
夜婉清瞬间绷首身体，心再次猛地一缩！
又来了！
这次感觉更清楚！
那身影在屋顶有片刻停顿，好像……是在更仔细地感知和确认什么？
月光被薄云遮住，柴房里陷入更深的黑暗，像被无形巨兽吞没。
那衣襟拂风声就是巨兽巡视的爪子。
她死死咬住唇，把全身气息、热量甚至存在感都收敛到极致，连血流都好像变慢了，整个人彻底变成柴房里的一块冷石头，一段死木头。
那停顿只持续了一眨眼。
接着，衣襟声再起，迅速远去，消失在浓夜里，无影无踪。
但夜婉清保持着绝对静止的姿势，很久没动。
不是错觉。
绝对不是。
那位靖渊王殿下，对他惊鸿一瞥看到的“东西”，产生了远超她预料的、持续的……兴趣。
麻烦大了。
但同时，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示弱的冰冷斗志也涌了上来。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倔强的弧度。
查么？
好。
那就看看，在这吃人的国公府里，到底是您这位战神王爷眼力更好，还是我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孤魂野鬼”，更藏得住！
这游戏，我跟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