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地上的雪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 “簌簌” 的轻响；院角的腊梅开得正盛，嫩黄的花瓣上顶着雪粒，冷香顺着风飘进前厅；就连廊下挂着的红灯笼，也被雪染得半白，下人正在一旁扫着雪。
辛氏早早便起了，正坐在暖炉边，给六岁的墨云缝补棉鞋的系带。
小家伙穿着一身圆滚滚的白底绣云纹棉袍，像个小团子似的蹲在一旁，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的雪窝里画圈圈，手腕上的五行宝玉手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与雪光相映，泛着细碎的光。
“云儿，别在地上蹲太久，小心着凉。”
辛氏放下针线，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额头，又把他拉到暖炉边，“你姐姐说今天一早就从王家赶回来送你，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大小姐回来了！”
辛氏和墨云连忙起身去迎，就见墨静姝披着一件厚厚的貂皮斗篷，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
她的鬓角沾着雪沫，靴子上也裹着泥雪，显然是赶路急了。
“娘，云儿！”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将墨云抱进怀里，声音带着赶路的喘息，“还好赶上了，没误了送你。”
说着从锦盒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暖炉，塞进墨云怀里，“这暖炉轻便，揣着暖手。
考核时别慌，不管结果怎么样，家里都等着你回来。”
这时，墨远鸿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雪的寒气。
他抖了抖肩头的雪花，看着大女儿风尘仆仆的模样，有些心疼：“怎么赶得这么急？
路上滑，该慢些的。”
“爹，云儿今天要走，我怎么能不来送。”
墨静姝擦了擦脸上的雪水，又帮墨云理了理棉袍的领口，“到了青云宗，要听林执事的话，不许调皮捣蛋。”
墨风也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里面装着刚出锅的热乎包子。
他把一个冒着热气的肉包递给墨云：“快吃点垫垫肚子，路上冷。
这个食盒你带着，里面的包子能保温，饿了就吃。”
他又看向墨静姝，“姐姐路上累了吧？
先坐会儿喝杯热茶。”
一家人正围着墨云絮叨叮嘱，院外的雪地里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 没有踩雪的滞涩，反倒像枯叶掠过冰面，轻得几乎听不见。
墨远鸿心中一凛，连忙道：“林执事到了！”
众人出门相迎，就见雪地里立着一道青色身影。
林执事身披青灰道袍，领口袖口没有半分雪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比院外的风雪还要冷几分。
他狭长的眼睛扫过墨云，目光在那串五行宝玉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淡淡开口：“时间到了，该走了。”
墨远鸿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讨好与恳求：“仙长，云儿才六岁，年纪太小，此次若能侥幸通过考核，往后在宗门里，还请您多费心照看一二。”
林执事没有回应，只是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墨云身上，语气冷硬：“过来。”
墨云被他冷淡的语气弄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躲到墨静姝身后。
墨静姝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哄道：“云儿别怕，跟着仙长去学本事，姐姐和爹娘都等着你来。”
她又看向林执事，语气恳切，“仙长，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林执事依旧没说话，上前一步，不等墨云反应，便伸手将他提了起来 —— 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墨静姝看着弟弟被提在半空，心里一紧，却也不敢多言，只能红着眼眶叮嘱：“云儿，要乖乖的！”
“姐姐！
娘！”
墨云吓得快要哭出声来，伸手朝家人挥舞。
辛氏也抹起了眼泪，墨远鸿和墨风站在一旁，满脸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林执事接过王氏递来的小包袱，随手塞到墨云怀里，随后甩出一把闪着淡淡绿光的小剑，涨到一丈大小，随即足尖一点，身形便带着墨云跃到剑身之上，朝着青云宗的方向飞去。
耳边的风声骤然变成尖锐的呼啸，如刀子般刮过脸颊。
墨云勉强睁开眼，只见脚下的山川、城镇、河流全都成了模糊的残影，墨云吓得小脸煞白，双手死死攥住林执事的道袍下摆，这时一道淡青色的光罩突然笼罩住飞剑，将凛冽的寒风与雪粒尽数挡在外面，罩内竟只剩微风拂过。
“这、这是什么法术？”
墨云仰头问，眼里满是憧憬。
“护罩术，炼气期修士便能习得。”
林执事语气依旧平淡，目光首视前方，“修仙之路，先练气，再筑基，后金丹，一步都急不得。”
“那我什么时候能练气呀？”
墨云追问，小手摸了摸手腕上的五行宝玉，“爹娘说这宝玉帮我调好了灵根，是不是通过考核就能开始练了？”
林执事瞥了他一眼，语气稍缓：“灵根只是基础，心性、悟性才是关键。
青云宗考核，灵根、心性、吐纳，缺一不可。”
他指了指前方云雾中的山峰，“那便是青云山，宗门依山而建，若能通过入门考核，便有机会择师修行。”
墨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青云峰峰巍峨入云，山间殿宇错落，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白雾，连空气都带着清冽的暖意。
“好厉害！”
他忍不住惊叹，“我要是能留下，要学御剑术，还要学您刚才的护罩术，将来飞回家看爹娘！”
林执事没有接话，只是操控着飞剑不断加速。
墨云却越说越兴奋，小手比划着：“我还要学能帮家里的法术！
二哥打理铺子很辛苦，要是有能搬东西的法术就好了；姐姐怕冷，要是有能取暖的法术……修仙不是为了满足凡俗琐事。”
林执事突然打断他，语气重了几分，“若抱着这般心思，考核难成。”
墨云吓得立刻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望着外面的云海。
他不懂什么是 “凡俗琐事”，只知道若是能学会仙法，就能保护家人，还能像林执事一样厉害 —— 这份简单的向往，在他心里悄悄扎了根。
不多时，飞剑己抵达青云宗山门外。
林执事屈指一点，飞剑缓缓降落。
他将墨云拎下来，冷声道：“把心思收起来，考核时专注些。
若过了，再谈修仙；若不过，今日的飞剑与法术，便只是一场梦。”
墨云用力点头，攥紧怀里的银暖炉，望着巍峨的山门，心里的向往与紧张交织在一起 —— 他一定要通过考核，把这场 “梦” 变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