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如今每天提早一小时起床，跟着祖父学习中医基础理论。
从阴阳五行到脏腑经络，这些曾经枯燥的概念，如今在他眼中都变得生动起来。
“望闻问切，西诊合参，是中医诊病的基本方法。”
祖父边说边为一位老人诊脉，“望其形色神态，闻其声息气味，问其所苦所欲，切其脉象虚实。
西者合参，方能窥见病之全貌。”
林溪仔细观察着祖父诊脉的手法：三指分别置于患者腕部寸、关、尺三部，轻按、中按、重按，感受着脉搏的细微变化。
“脉象如浮云，变化万千。”
祖父让林溪也来试诊，“你感受一下，这位老伯的脉象有何特点？”
林溪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按在老人的腕部，感受到的却只是一起一伏的跳动，分辨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他尴尬地摇摇头。
祖父笑道：“诊脉非一日之功。
需静心凝神，细察脉之浮沉迟数，有力无力，如同聆听大地深处的回音。”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溪开始了漫长的诊脉练习。
先是祖父的脉象，然后是来店病人的，甚至邻居家的小狗都被他拉来试手。
起初只能感受到简单的跳动，渐渐地，他能分辨出浮脉如木浮水、沉脉如石投水的感觉了。
望诊的学习同样不易。
祖父教他观察患者的面色、舌苔、神态，甚至行走坐卧的姿态都能透露病情信息。
“面黄多脾虚，面白多血虚；舌红苔黄多热证，舌淡苔白多寒证。”
祖父指着一位顾客的舌苔让林溪观察，“你看这位先生舌边有齿痕，是脾虚湿盛之象；舌下静脉曲张，提示血行不畅。”
林溪仔细看着，发现果然如此。
这些细微的征象，以往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闻诊包括听声音和嗅气味。
咳嗽声的虚实、言语声的高低、呼吸声的强弱都能反映脏腑状况。
口气、体气、排泄物之气也都各有临床意义。
问诊最为复杂。
祖父教导，问诊要讲究技巧，既不能引导患者，又要了解全面。
从主诉到既往史，从饮食起居到情绪变化，都需要细心询问。
“有些病患羞于启齿或不知何为相关，医者需循循善诱，如抽丝剥茧，方能找到病根。”
祖父说。
林溪开始跟随祖父临证，从旁观到协助， gradually 能够独立进行初步的西诊了。
然而真正独自面对病人，还是在那个冬日的下午。
祖父临时出诊，留林溪看守药铺。
一位老妇人前来就诊，自称头痛欲裂，己经三天未能安睡。
林溪心中忐忑，但见老人痛苦不堪，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他仔细望诊：老妇人面色潮红，双眼布满血丝；闻其声息粗重，口气热臭；问知其头痛如裂，尤以两颞为甚，口渴喜冷饮，大便三日未行；切其脉弦数有力。
林溪思索着祖父平日教导：此乃肝阳上亢之证，应平肝潜阳。
他想起天麻钩藤饮的方义，便谨慎地开了方：天麻、钩藤、石决明、山栀子、黄芩、牛膝、杜仲、益母草、桑寄生、夜交藤、茯神。
老妇人取药离去后，林溪心中惴惴不安，恐用药有误。
翌日清晨，药铺刚开门，老妇人就来了。
林溪心中一紧，却见老人面带笑容，声称头痛大减，昨夜得以安睡，特来再取三剂。
林溪松了口气，又仔细诊察后稍调方剂。
老妇人离去时遇上前来开门的祖父，连连夸赞“小郎中医术高明”。
祖父了解情况后，仔细查看了林溪所开方药，满意地点头：“辨证准确，用药得当。
只是…”他指着方中的黄芩，“此药苦寒，久服伤胃，三剂后当减量或去之。”
林溪虚心受教，心中却充满喜悦。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诊治病人并取得成效，感受到中医诊疗的完整过程。
随着冬季深入，感冒咳嗽的患者增多。
林溪注意到祖父诊治这类疾病时，并非简单止咳，而是区分风寒感冒与风热感冒，辨证施治。
“同样是咳嗽，风寒者恶寒重发热轻，痰白清稀；风热者发热重恶寒轻，痰黄粘稠。
治法迥异：风寒应辛温解表，风热当辛凉解表。”
祖父对比着两个病例向林溪讲解。
最让林溪感兴趣的是，祖父还根据患者的体质和病情变化调整方药。
一位慢性咳嗽的老患者，先是疏风散寒，待表证解除后转为健脾益气，以防复发。
“中医治病的精髓在于辨证论治，”祖父解释道，“证是疾病某一阶段的病理概括，比病更|具体，比症状更本质。
同样一种病，在不同人身上、不同阶段可能表现为不同的证，故而治法方药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