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冷气裹着嘈杂人声涌出来。
“妈妈，快点快点！”
小汤圆扯着我的手指，眼睛亮得像两颗葡萄，盯着商场中央那个巨大的电子屏。今天周五，是他幼儿园的“家庭分享日”，他做了个手工相框，说要买最新款的闪粉装饰。
我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手，心里有点发酸。他的“爸爸”那一栏，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戴着皇冠的土豆。每次老师问，他都仰着小脸脆生生地说：“我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等他赚够买宇宙飞船的钱就回来啦！”
这谎话他说得越来越顺溜，我却听得越来越难受。
刚走到中庭，小汤圆突然不走了，小手猛地攥紧我，指着那块巨幕：“妈妈！快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
那块平时滚动着奢侈品广告、明星代言的大屏幕上，此刻没有炫目的光影，只有一行简单到刺眼的白色大字，在深蓝的底子上，安静地杵着：
唐煜爸爸：小汤圆在找你！你在哪？
商场里的嘈杂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气凝固了零点几秒。
紧接着，“嗡”地一下，巨大的议论声浪炸开。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我们母子身上。惊愕的，好奇的，带着笑意的，甚至还有掏出手机直接开拍的。
我脑子“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妈妈？”小汤圆仰着脸，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我们，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脸色白得像纸。
我手里那杯刚买的、滚烫的咖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出来，洇湿了我的鞋面和裤脚。热，烫，黏腻。
小汤圆！唐煜！
这两个名字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唐煜。
本市商业巨头唐氏集团的掌舵人，年纪轻轻手腕狠厉，圈子里出了名的冷面阎王。更是我慕容雪，在商场上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我们两家公司，业务高度重叠。从线上社区团购到线下精品超市，从物流仓储到生鲜配送，每一个领域都短兵相接，寸土必争。过去三年，我呕心沥血打下的市场份额，至少有一半是从他唐煜嘴里硬生生撕咬下来的。
明面上的招标，他抬价截胡我的项目；暗地里的舆论，他授意水军给我泼脏水；就连我辛苦挖来的核心团队，他都敢开出三倍年薪来撬墙角！我们之间的战火，早已蔓延到整个商界，人尽皆知。
而现在，我儿子，慕容小汤圆，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地标商场里，用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把我的死对头唐煜，喊成了爸爸？！
血液冲撞着耳膜，嗡嗡作响。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探究、猜测、看好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小汤圆还在摇晃我的手：“妈妈，那个字……是小汤圆的名字吗？还有唐……唐什么？”
巨大的电子屏上，那行字还在固执地亮着，像一道无声的审判。
我猛地弯腰，几乎是粗暴地把小汤圆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挡住他好奇张望的脸。转身就走，脚步又急又乱，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凌乱急促的“哒哒”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