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记录板跟在王元周身后走进门时，最先闻到的不是平时的咖啡香，是一股混杂着焦虑与冷汗的味道 —— 十二颗殖民星的代表己经坐满了环形会议桌，每个人的脸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地球联邦特使那件笔挺的深蓝色制服，都像是被这压抑的气氛压得变了形。
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台亮着，“资源献祭令” 的条款悬浮在半空，红色的字体像刚凝固的血珠，每一条都扎得人眼睛疼。
最显眼的是第三条：“北斗星域各殖民星需每年上缴 30% 氦 - 3 能源及 10% 尖端科技专利，接受比零星‘文明观察员’驻留监督”。
我悄悄数了数，光是盯着这行字的代表，就有七个在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地球联邦特使敲了敲议事锤，沉闷的 “咚” 声在会议室里绕了一圈，却没压下桌下的窃窃私语。
北斗二号的张代表率先站起来，他穿的灰色西装皱巴巴的，袖口还沾着点机油 —— 听说他是连夜从农业区赶过来的，北斗二号去年遭遇陨石雨时，农业区的能量大棚塌了一半，至今还没完全修好。
“这根本是抢！”
张代表的声音带着没睡好的沙哑，他指着投影上的 “30% 氦 - 3”，手都在抖，“我们北斗二号现在的能源储备，只够维持基础供暖和农业灌溉。
要是交出去 30%，今年冬天老百姓就得抱着供暖器冻成冰块，明年春天连种子都没法恒温储存 —— 到时候整个星球得饿肚子，你们谁负责？”
他的话刚落，北斗五号的孙代表就 “腾” 地站起来，胖脸上的肉跟着晃了晃。
孙代表是做星际贸易的，平时总笑眯眯的，今天却急得满脸通红，手指着投影角落那帧北斗七号的模拟残骸图，声音发颤：“张代表，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没看见科伦展示的星尘净化吗？
那红光一落，森林烧得连灰都不剩，海洋首接煮成了蒸汽！
北斗七号要是没了，下一个可能就是咱们任何一个星球！
跟比零星硬拼，就是拿鸡蛋撞钢板 —— 命都没了，留着能源有什么用？”
“你说谁是鸡蛋？”
这话像根火柴扔进了汽油桶，北斗九号的李将军猛地站起来，军装上的勋章叮当作响，震得桌上的陶瓷杯都跳了一下。
李将军当了三十年星际兵，左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那是当年跟海盗作战时留下的，此刻在冷光灯下显得格外凶：“比零星去年吞泽塔星系的时候，泽塔人也跟你一样，觉得妥协能活。
他们交了 40% 的能源，还把最好的跃迁技术献了出去，结果呢？
三个月！
就三个月！
泽塔星系的人要么被改造成硅基奴隶，要么被塞进能量提取罐 —— 你想当那样的‘活电池’？”
“我不是想当活电池！
我是想活下去！”
孙代表也急了，声音拔高了八度，“咱们的量子跃迁舰最高速度才 0.8 倍光速，比零星的战舰能到 0.9 倍！
他们的星尘护盾连反物质弹都打***，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拼？”
“拿命拼！”
李将军一拍桌子，陶瓷杯里的咖啡洒了一地，“我手下有三千个兵，每个都愿意为了殖民星死战！
你要是怕，你自己签协议去，别拉着其他星球垫背！”
会议室瞬间炸了锅。
主张妥协的代表们围着孙代表，七嘴八舌地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坚持反抗的代表站在李将军身边，骂 “软骨头误事”；还有几颗中立星球的代表，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地球联邦特使敲了十几次议事锤，那 “咚、咚” 的声音像被淹没在浪里，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我缩在王元周身后的角落，手里的记录板都在抖，笔尖好几次戳错了位置。
其实我能理解孙代表的害怕 —— 我姑昨天还跟我说，她小时候在地球看过星际战争纪录片，外星人的战舰一来，城市转眼就成了废墟。
可我也佩服李将军的硬气，他手下的兵我见过，上次极光港闹暴动，是他们冒着危险疏散民众，连一口热饭都没顾上吃。
就在这时，王元周往前一步。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大喊大叫，只是把手里的黑色平板 “啪” 地按在投影台前，原本混乱的全息画面瞬间切换。
比零星文明的扩张地图在半空展开，暗蓝色的背景上，红色的标记像贪婪的虫子，从比零星母星出发，一点点吞噬周边的星系：2065 年，吞了泽塔星系的三颗宜居星；2072 年，逼迫奥尔特星云的硅基文明交出 “暗物质导航” 技术；2080 年，把拒绝臣服的卡伦星球炸成了宇宙尘埃，至今那片星域还飘着碎块，探测器飞进去都得被刮坏外壳。
“各位请看，” 王元周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冷刀劈开了嘈杂，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人耳朵里，“比零星的‘星核共生’，从来都是掠夺的遮羞布。
他们所谓的‘维护宇宙平衡’，不过是把其他文明当成能源补给站。”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一点，投影里跳出泽塔星系的老照片 —— 绿色的草原，蓝色的湖泊，孩子们在能量大棚里摘水果，笑得特别甜。
可下一秒，画面就变成了废墟：草原烧得焦黑，湖泊干得裂开了缝，孩子们的玩具散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泽塔星系当初交了 40% 的能源，还主动献上了跃迁技术，” 王元周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以为这样能换和平，结果比零星的战舰三个月后就来了。
这是联盟探测器在泽塔星系拍到的画面，你们自己看。”
平板上又跳出一段视频，画面有点晃，显然是偷***的。
比零星的士兵穿着银色的盔甲，手里的能量枪对着泽塔人，把他们往巨大的机器里赶。
那机器像个圆筒，表面刻着比零星的符号，运转时发出 “嗡嗡” 的声响，每进去一个泽塔人，机器屏幕上的能量数值就跳涨一点。
有个泽塔小孩哭着要妈妈，被士兵一脚踹在地上，孩子的妈妈扑过去想护着，却被能量枪击中，瞬间倒在地上不动了。
会议室瞬间静了，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代表的脸白得像纸，原本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指甲都快嵌进木头里。
张代表也低下头，我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 他的女儿跟视频里的泽塔小孩差不多大，昨天他还跟我姑说，要带女儿去北斗七号看星星。
“科伦说比零星母星的能源是为了‘维持平衡’，” 王元周调出另一组数据，红色的柱状图像座压人的山，“可实际上，比零星母星的能源储备，是咱们北斗星域十二颗星球总和的十倍。
他们的能源消耗每年增长 15%，光靠自己的星球根本不够，只能靠抢其他文明续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代表，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冷静的坚定：“今天咱们妥协，签了协议，明年他们就会要 50% 的能源，后年就要咱们的核心科技，大后年，咱们就会像泽塔人一样，要么当奴隶，要么当‘活电池’。
到时候，咱们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会议室里还是静，可气氛跟刚才不一样了。
主张妥协的代表们不再说话，有的低下头，有的看着投影里的废墟，眼神里满是挣扎。
中立星球的代表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眉头慢慢舒展开，好像有了主意。
地球联邦特使这时候才开口，他的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手指敲了敲桌面：“王首席，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反抗确实是唯一的出路。
但比零星的科技比咱们强，他们的星尘护盾、星尘净化武器，咱们现在都没法应对。
硬拼的话，胜算有多少？”
“胜算不是靠等出来的，是靠拼出来的。”
王元周转头看向门口，嘴角微微上扬，“而且，咱们不是没有胜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刘子桐抱着个银色的检测仪，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她的白大褂上沾着不少蓝色粉末 —— 那是星尘晶的粉末，我昨天在实验室见过 —— 头发乱得像刚拆了炸弹，眼镜滑到了鼻尖上，她都没顾上扶。
手里的检测仪还在 “滴滴” 响，屏幕上的波形图跳得飞快。
“抱歉，来晚了。”
刘子桐把检测仪放在桌上，喘了口气，却没等大家说话，就首接调出屏幕上的数据，“我们在实验室拆解了去年捕获的比零星探测器，发现了一个关键信息 —— 比零星的能源核心，存在硅基与碳基的频率差。”
她的手指指着波形图上的两条线，一条红色，一条蓝色，时而靠近，时而分开：“红色是硅基能量频率，蓝色是碳基能量频率，它们虽然共生，但始终存在 0.03 赫兹的差值。
我们做了初代星核共振器，专门干扰这个差值，刚才在实验室测试，己经成功让探测器的能源核心停转，成功率 87%！”
“真的？”
李将军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检测仪前，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这么说，咱们能破他们的能源系统？”
“能！”
刘子桐用力点头，眼镜滑下来都没管，“只要给我半个月，再调给我足够的星尘晶和工业设备，我能做出能干扰比零星战舰的二代共振器！
到时候，他们的星尘护盾会失效，星尘净化武器也启动不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像一道光劈开了会议室的阴霾。
刚才还在挣扎的代表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孙代表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他的脸还是有点白，但眼神坚定了不少：“王首席，刘博士，刚才是我糊涂了，光顾着害怕，忘了咱们人类也有智慧。
北斗五号愿意出 30% 的工业资源，全力支持研发！
我们星球的工厂 24 小时开工，要什么零件，随时造！”
“北斗二号把最好的实验室让出来！”
张代表也站起来，拍了拍胸脯，“我们农业区虽然穷，但能提供新鲜的食物和水，实验室的人要多少，我们送多少！”
“北斗六号愿意出跃迁引擎的研发团队！”
“北斗八号调出所有的医疗设备，保障研发人员的健康！”
“北斗九号调出一半舰队，负责各星球的防御，不让比零星的探测器靠近研发基地！”
李将军大声说，脸上的刀疤都好像柔和了些。
地球联邦特使看着眼前的场景，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拿起议事锤，用力敲了一下，这次的 “咚” 声响亮又坚定：“既然各位达成共识，那我宣布 —— 从今天起，正式成立‘北斗联盟’，统筹十二颗殖民星的资源与兵力，共同对抗比零星文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元周和刘子桐身上：“经地球联邦提议，任命王元周为北斗联盟首席战略官，负责制定战术、统筹舰队；任命刘子桐为联盟首席科学家，全权负责星核共振器及相关对抗技术的研发。
所有殖民星，必须无条件配合二人的工作！”
掌声突然响起来。
一开始还很零散，只有李将军和几个反抗派代表在拍，可慢慢的，孙代表、张代表，还有中立星球的代表们，都跟着拍了起来。
掌声越来越响，震得会议室的灯光都微微晃动，连窗外的星光好像都亮了些。
我看着王元周，他还是那样冷静，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多了点光 —— 那是看到希望的光。
刘子桐则己经掏出通讯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跟实验室的助手交代：“把星尘晶的提取设备再调试一遍，我半小时后回去，咱们开始二代共振器的设计！”
散会的时候，外面的天己经黑了。
极光港的穹顶外飘着淡淡的星云，蓝色的、紫色的，像撒了把碎钻。
李将军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掌很粗糙，却很有力：“小伙子，好好记录，今天这场会议，以后会写进人类文明的史书里。”
我用力点头，看着代表们匆匆离去的背影 —— 张代表一边走一边给北斗二号发通讯，声音里满是干劲；孙代表跟刘子桐走在一起，讨论着怎么加快工业设备的运输；李将军则拿着舰队的调度表，眉头皱着，却透着股胸有成竹的劲儿。
每个人都脚步匆匆，却没有了来时的焦虑，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希望。
王元周和刘子桐走在最后，他们在讨论战术 —— 王元周说要在北斗七号周边布置隐形探测器，防止被零星突然袭击；刘子桐说需要舰队护送星尘晶的运输队，避免被比零星截胡。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咱们不是一个人在打。
我跟着王元周走出联盟总部，晚风一吹，身上的紧张感少了不少。
街上的灯亮着，虽然比平时暗了些，却透着股温暖。
有几个孩子在广场上跑，手里拿着发光的玩具，笑声清脆。
我想起视频里泽塔星系的孩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着记录好这场仗，绝不能让北斗星域的孩子也遭遇那样的灾难。
回到星尘小馆的时候，我姑正站在门口等我，手里还拿着件厚外套。
“怎么样？
联盟成了吗？”
她着急地问，眼睛里满是期待。
“成了！”
我跑过去，把外套披在身上，心里暖烘烘的，“王首席当战略官，刘博士搞研发，十二颗星球一起出力，咱们肯定能打赢比零星！”
我姑笑了，眼睛里闪着光，抬手擦了擦眼角：“好，好！
明天我把小馆关了，去当志愿者，给实验室的人送送饭，洗洗衣服也好。
咱们虽然不是科学家，不是士兵，也得为殖民星出点力。”
那天晚上，极光港的灯亮了一整晚。
实验室的灯、联盟总部的灯、舰队基地的灯、工厂的灯，一盏接一盏，像星星一样，把整个港口照得亮堂堂的。
我趴在小馆的窗户上，看着那些灯光，突然觉得，比零星的威胁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我们有王元周这样冷静睿智的战略家，有刘子桐这样敢闯敢拼的科学家，有李将军这样英勇无畏的士兵，还有像我姑一样愿意付出的普通人。
我们或许科技不如比零星，或许兵力不如比零星，但我们有团结的心，有不服输的劲，有守护家园的决心。
我拿起记录板，在最后一页写下：“2087 年，北斗联盟成立。
这一天，不是战争的开始，是人类文明反抗压迫、守护家园的开始。
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
窗外的星云还在飘，淡蓝色的，像希望的光。
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研发可能会遇到瓶颈，舰队可能会遭遇危险，比零星可能会随时发动攻击。
但我更知道，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打不赢的仗。
因为我们是人类，我们从不向压迫低头，从不向强权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