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力打力
初秋的午后，天气微凉，庭院中的桂花树散发出阵阵甜香。
香草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从配房穿过庭院，走向苏沐雨的房间。
药是张大夫新开的方子，用来调理苏沐雨虚弱的身体，还冒着滚烫的热气，浓郁的苦涩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香草走到庭院中央的鹅卵石小径时，一个娇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站住。”
香草抬起头，看见嫡姐苏晴烟正带着她的贴身大丫鬟彩云，迎面走来，恰好挡住了去路。
苏晴烟穿着一身华丽的秋香色长裙，头上戴着金步摇，脸上带着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彩云跟在她的身侧，同样是眼高于顶，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香草和她手中的药碗。
苏晴烟用丝帕掩着口鼻，仿佛闻到了什么污秽的东西，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妹妹这院子里，整日都是一股苦药味。”
她皱着眉头说道。
“真是晦气。”
彩云立刻在一旁帮腔，声音尖锐。
“就是说啊，我们小姐金枝玉叶，闻不得这些东西，哪像有些人，整天把药当饭吃。”
香草的脸上涨起一阵怒意，但她记着苏沐雨的嘱咐，只是低下头，想从旁边绕过去。
就在她与彩云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彩云的肩膀看似无意地、却又十分用力地撞在了香草的胳膊上。
香草惊呼一声，手中的药碗顿时站立不稳，猛地向前倾倒。
她拼命地想要稳住托盘，但那股冲撞的力道实在太大。
黑褐色的滚烫药汁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悉数泼向了正跟在香草身后的苏沐雨。
盛着汤药的白瓷碗也从托盘上滑落，在坚硬的鹅卵石上摔得粉碎，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面对泼来的滚烫药汁，苏沐雨的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寒光，但她的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
她甚至顺着香草踉跄的势头，身体微微一侧，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站立不稳。
她的脚下“恰好”踩到了一颗松动的鹅卵石。
苏沐雨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又真实的惊呼。
“啊！”
她整个人顺势向一旁倒去，姿态看起来狼狈而又无助。
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她的手腕以一个极其精准的角度，重重地磕在了小径边缘一块用于装饰的青色山石上。
一阵剧烈的、深入骨髓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苏沐雨的眉头痛苦地蹙起，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小姐！”
香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她顾不上被药汁烫到的手背，连滚带爬地冲到苏沐雨身边。
“您怎么样了？
您没事吧？”
苏晴烟和彩云起初脸上还带着得意的冷笑，但看到苏沐雨竟然真的摔倒了，她们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惊愕。
苏晴烟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用一种刻薄的语气说道。
“真是娇弱。”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苏沐-雨。
“不就是一碗药洒了，至于这么大动静吗？”
彩云也跟着附和。
“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可别想讹人。”
苏沐雨没有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她在香草的搀扶下，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自己疼痛不己的右手手腕。
香草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苏沐雨那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片刺目的红肿正在迅速地浮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颜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很快就形成了一大块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淤青。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惊动了正在书房处理事务的苏惟远。
一声充满威严的质问从庭院门口传来。
“发生何事了？
如此吵闹！”
苏惟远快步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庭院中的景象时，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地面上是破碎的瓷碗和黑褐色的药汁，香草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苏晴烟和她的丫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未及收起的幸灾乐祸。
而他最关心的女儿苏沐雨，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左手扶着明显受伤的右手手腕，眼中含着泪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又隐忍不说的模样。
苏惟远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悦。
还没等苏晴烟想好说辞，一旁的香草己经带着哭腔，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老爷！
您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
她指着彩云，悲愤地控诉道。
“是大小姐的丫鬟彩云，她故意撞翻了药碗，还害得我们小姐重重地摔倒了！”
苏惟远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了彩云。
他从破碎的碗，再看到女儿手腕上那块狰狞的淤青，心中己然信了七八分。
彩云被他看得浑身发抖，连忙跪下辩解。
“老爷明察，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慌乱地说道。
“是她自己没站稳，奴婢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苏惟远冷哼一声，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苏晴烟。
“晴儿，是这样吗？”
苏晴烟被父亲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为自己的丫鬟辩护。
“父亲，彩云真的不是故意的，妹妹她身子弱，风一吹就倒，这怎么能怪别人呢？”
这句话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火上浇油。
在苏惟远听来，这分明是在讥讽苏沐雨身体娇弱，活该摔倒。
他彻底被激怒了，不再听任何人的辩解。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彩云，声音冷得像冰。
“刁奴欺主，目无尊卑。”
他一字一顿地宣判。
“来人，给我掌嘴二十，然后拉下去杖责三十！”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上前，将彩云死死地按在地上。
彩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大小姐救我！
老爷饶命啊！”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庭院中响起，伴随着彩云凄厉的哭喊和求饶。
苏晴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要求情，但在苏惟远那愤怒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十下掌嘴完毕，彩云的脸颊己经高高肿起，嘴角满是鲜血，被两个婆子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庭院里只剩下她那渐渐远去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苏惟远这才走到苏沐雨身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愧疚。
“雨儿，是为父没有管教好下人，让你受委屈了。”
苏沐雨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不怪父亲，是女儿自己不小心。”
她越是这样说，苏惟远就越是心疼，对苏晴ยัน和她的丫鬟就越是厌恶。
苏沐雨低着头，任由苏惟远拉着她的手，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