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疼。
眼前是一片浮翠流丹的裙摆,绣着清雅的莲花纹,香气袅袅。
往上,是一张我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来的、写满了清高和委屈的脸。
如懿。
她正用那种我上辈子就听腻了的、悲天悯人又带着微妙优越感的腔调开口:“贱婢就是贱婢,即便穿了体面的衣裳,学了本宫的举止,也不过是东施效颦,徒增笑耳。”
她微微俯身,手腕一扬,一只通透莹润的玉镯子几乎要晃到我脸上,那语气里的得意都快漫出来了:“瞧见了?
这是皇上方才赏的。
有些东西,骨子里没有,再怎么偷,也是学不来的。”
周围是几个捂着嘴偷笑的宫女太监。
我,钮祜禄·甄嬛,上一届宫斗的终极大赢家,太上皇的亲亲好老伴儿,此刻正顶着一个小宫婢的壳子,跪在碎瓷片上,被一个段位低我八百年的“白月光”当面羞辱。
这能忍?
膝盖上的痛楚和这熟悉的糟烂场面,瞬间点燃了我沉寂多年的战斗之魂。
我猛地抬起头,原本属于卫嬿婉那副怯懦委屈的表情一扫而空,眼神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刀,首首射向如懿。
如懿被我看得微微一怔,那副悲悯面具裂开了一丝缝隙。
“你看什么?”
她蹙起她那精心描画过的柳叶眉。
我没理她,只是盯着那镯子,忽然扯出一个极其标准的、属于太后的、慈祥中带着三分嘲讽的微笑。
“娘娘,”我开口,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的味儿,“您这镯子……颜色翠得挺别致啊。”
如懿下意识地将镯子往回缩了缩,眉头蹙得更紧:“皇上赏的自然是极品翡翠,你一个贱婢懂得什么?”
“臣妾是不太懂。”
我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仿佛在回忆什么知识点似的,“就是忽然想起以前在……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说这世上有种法子,能把品相一般的玉石,用猢狲的血或是其他染料沁进去,瞧着就跟极品翠色似的,行话叫什么来着?
哦对,‘烤色’。”
我眨眨眼,表情无辜又求知若渴:“娘娘您说,皇上日理万机,底下人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拿了这种‘加工’过的货色来糊弄天颜啊?”
“您要是不信,”我抢在她发作前,飞快地补充,眼神往旁边小厨房一溜,“咱可以现试。
拿个火盆来,把这镯子搁火上烤一烤,要是真的,定然无恙。
要是假的嘛……啧,那味道估计不太好闻,颜色也得掉。”
一瞬间,万籁俱寂。
刚才还偷笑的宫女太监全僵住了,大气不敢出。
如懿的脸,先是涨红,然后慢慢变得煞白,捏着帕子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她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跪在眼前的这个人。
那镯子是不是烤色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这话首接捅到了最关键处——皇上的面子,以及她这份“恩宠”的纯粹性。
她敢赌吗?
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御赐之物拿去火盆上验明正身吗?
她不敢。
她辛辛苦苦维持的“清高不问世事”人设,根本承受不起这份质疑带来的后果。
“你……你胡说八道!”
她声音有点发颤,是气的,也是慌的。
“臣妾只是关心娘娘,怕娘娘被小人蒙蔽。”
我重新垂下头,语气恭敬得能气死人,“毕竟这宫里,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娘娘您说是不是?”
如懿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那朵白莲花仿佛遭到了狂风暴雨的摧残,摇摇欲坠。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路数的攻击。
化学攻击?
降维打击!
她最终没能说出话来,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猛地一甩帕子,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
“娘娘慢走!”
我在她身后,声音清脆地送客,“地上滑,您端稳了您那‘极品翡翠’可别摔了!”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我才“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从那堆碎瓷片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血迹己经渗了出来。
旁边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想上来扶我。
我摆摆手,打量了一下这具属于卫嬿婉的身体,又看了看如懿消失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好啊,好啊。
紫禁城,你嬛奶奶又回来了。
这次,咱们换个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