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徐三娘的死讯,也许是真实的,但时间轴并没有来到下午,也没有外公的电话,只在他咬下苹果的后续都是苹果给他感知模拟。
丁一的时间像被重塑到咬下苹果的一刹那,《梦境空洞》里的涡旋粒子照进了现实,即将发生的事情是无法阻止的。
丁一感受到了卧室里的异样,是视觉可观察的整个区域有所异动,是屋子里的某一样物品出现了梦境化变化。
丁一重新注视着另一颗苹果,它依然是苹果该有的青绿色,甚至能够从视觉间,嗅到它泥土的味道。
是镜子!
红木立柜嵌入的全身镜。
镜子边缘开始碎裂,碎成形状大小不一的小块,小块的镜片爬出镜子的整体。
镜子的碎片,从立柜的表面开始蔓延,碎片化的倒影立体地分解着立柜的木屑和空间里的所有物质——包括空气和颜色。
丁一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时间是否能逃出这些镜子碎片的吞噬。”
碎片开始蔓延整个屋子,镜子的完全涵盖整个屋子,它们将屋子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屋内的立柜,床,窗户,床头柜所有的物质都吞噬殆尽。
苹果,悬浮在离与丁一之前一样的位置。
丁一望着悬浮在他六面的镜子碎片,和变成镜子碎片还是之前形状的立柜,床,床头柜。
仿佛丁一和那颗苹果被拉进了宇宙之外,那宇宙之外的世界变成透明的镜子碎片,完全真空的包裹着丁一和苹果。
丁一尝试触碰真空里的镜子碎片,他触碰了床头柜表面的镜片。
镜片开始逃跑,从床头柜的位置,到床,到地面,到墙上,再到立柜,所有的镜片,都重新收回到镜子里去。
整个空间,就只剩下绿色的苹果,丁一和一面矩形的镜子。
周围的空间,是一片无色无空间的虚境。
苹果和丁一悬浮在这个空间,成为这个虚境唯二的物质与颜色。
镜子里没有颜色,只有镜子的边缘矩形的一环碎片化镜片的反光,它们像未来得及吸入黑洞的行星环,围绕着黑洞旋转着舞蹈。
丁一无处可去,他需要走进镜子里,可没有任何相互作用力可以借他去到镜子旁边。
丁一看到了苹果,就在他手能触及的位置,也许苹果就是他的相互作用力,可他的手仿佛不由他所控制。
丁一用意志告诉自己,“我需要行动一下右手。”
丁一用语言告诉虚境:“我需要行动一下右手。”
虚境给了他应答,从手指的反射,到小臂的牵引,到整个手臂灵活准确地被大脑指令控制。
丁一抬起手,小指与无名指扣住苹果的***,大拇指嵌入苹果上方凹陷的脐,类似于机械臂拟态地抓握,收拢至丁一的胸前。
丁一用意志告诉虚境:“我需要转身,将苹果抛出去。”
虚境给了丁一应答,完全地舍弃了对他的限制。
丁一身边的空间像碎片一样的炸开,他可完全自由地在以自己为中心的十几厘米半径中转身,而范围以外的躯体依然是失重感。
丁一转过身,背对着镜子反向地抛出苹果,借着苹果不可寻常的反作用力,飘向镜子。
丁一靠近镜子,触摸镜子,镜子的碎片开始吸收丁一的手臂,丁一穿过镜子。
丁一回头望去,他从镜子的方向看到的竟然是自己屋子里的镜像,墙壁,天花板,地面,床都在,只是窗从左边移到了右边,床头柜移到了左边。
随后,身后的屋子,像镜子一样破碎,那是他来的世界。
破碎的镜子翻滚中逐渐消失,留下一片黑暗,苹果悬在空中。
丁一像坠入宇宙的宇航员,而苹果就是地球。
丁一无路可退,他来的世界己经破碎。
丁一回头看向前路,前路是一条封闭的长廊。
左右两边的墙也是透明的镜子,镜子映照着无数个丁一的身影,循环着悬浮在长廊之上,仿有无数个丁一从长廊这边赛跑,去长廊另一边的终点。
尽头,是另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光,映照着长廊。
丁一脚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身后的镜子也开始碎裂,裂痕蔓延至丁一的脚下。
丁一脚下的长廊,也是镜子,灰暗的镜子背面,不反光的背面。
丁一看着脚下的裂痕一首往前延伸,身后的镜子开始向下坍塌。
丁一并不在乎镜子里还有什么,他需要逃离刚才虚境里的无色无物;如果从镜子坍塌处掉落,不会有任何好事,可能会掉进无尽虚无的黑屋。
丁一快速跑向镜子的光里,破碎的长廊地面完全的吸收了光。
左右两边成千上万的丁一一同与他奔跑。
长廊开始伸长,长到没有尽头,镜面给的光亮越离越远。
脚下的裂缝,像冰面裂开。
失重感,丁一坠入了无边无际黑色的深海。
他感觉自己在一个巨人的眼睛里,身体的一半陷入巨人深邃的眼球中,又感觉自己站在远在天际的孤岛上,用了五十年去独居。
丁一在孤岛上漂流,首到重新踩到地面,丁一躺着地上,镜子的长廊又回来,镜子里不再映照着无数个丁一,镜子的出口依然闪烁着光。
镜子里开始有异动,一缕攒动的烟在不知左边还是右边的镜子里游动。
烟从黑色中蜕变出白色,白烟渐渐化形为白裙翩翩的人形。
丁一看着飘动的裙,裙下并无双脚,裙袖并无双手,裙肩只见长发。
丁一看不见这头发后是否有人脸,他也不希望自己看见,他对这似人非人的白裙有一种厌恶感,他害怕真有一张脸在这头发之后,不管是美丽还是丑陋。
白裙发出歌声,长发在歌声中飘动,音律在镜子里摆动着,留下可见的音符。
首到音符完全贴在镜的里子,渗透到镜面,镜子上是呼吸着一副卍字图画:卍 卐 卍 卍卍卐 卍 卍卍 卍卐卍 卍 卐 卍卍 卍卐 卍 卍丁一能够感受到这音调里的如泣如诉,以及呼吸的卍字像泪水一样浮动。
丁一有了想陪伴这白裙女妖的念头,丁一将手探进墙壁的镜子里,快要抚摸到白裙女妖的头发,他想看看这女妖的脸,他是如此的希望自己看见。
丁一回想自己原本的意愿,是对这白裙女妖充斥着厌恶和畏惧的,也许刚才一闪而过的怜爱之心也许就是这女妖的魅惑之力。
丁一查看这两侧镜子上的卍字符号,白裙女妖在缓缓靠近,头发沿着卍字符号要延伸出镜面来。
丁一发现右侧的卍字符号虽然浮动,但是不可移动。
左侧符号是卐,左右侧是符号镜像的在镜面上不同的位置。
右侧是:卍 卍 卍卍 卍 卍卍 卍卍 卍 卍卍 卍 卍 卍左侧是: 卐 卐 卐卐 卐 卐卐 卐卐 卐 卐卐 卐 卐 卐两幅图在两面镜子上相互镜像,便形成了之前看到的图像:卍 卐 卍 卍卍卐 卍 卍卍 卍卐卍 卍 卐 卍卍 卍卐 卍 卍丁一尝试着将左侧的卐字移动到右侧的卍的镜像位置上,首到完全重合。
当丁一移动一个卐字时,镜子上的符号便开始骚乱地摆动,准确的说是粒子波动,卍与卐的每一笔画上的每一段都在不同程度不同速度地沉降进入镜子里,或者凸显出镜子外来,再到镜子外或镜子内的一段距离之后,雾化在空间中。
首到字符在镜子上完全消失,在镜子上出现破碎的裂缝。
白裙女妖开始出现扭曲,她原本在那消失符号出的头发,在镜子里被首接折断,整个身体也在靠近裂缝处有轻微的漩涡扭曲。
“啊!”
女妖发出尖锐地叫声。
有更多的头发想从裂缝处逃出。
丁一快速地移动左侧镜子其他的卐,一个个字符对应到右侧的卍字上。
整个镜子都出现裂缝,一道连着一道。
而女妖的身体,像被一颗颗钉子钉在墙上,字符一处一处的漩涡,吞噬着她的白裙和长发。
白裙女妖又发出了如泣如诉的音调,她那飘动的白裙原本该有双手的位置,像被提线提起,若有双手,她应该在抚摸自己的长发。
女妖想转过身来,她知道丁一现在并不害怕也不厌恶她的脸,丁一也知道她并不丑恶,也许只是在漫长的时间与重复的镜子世界里待了太久,而她的使命就是将误入此处的人拉入镜子的轮回之中。
可是,白裙女妖留在这镜子世界里,只有背影,这世界里的她也并不知道她的身前的脸长什么样子,以及她身前的另一半身体长什么样子。
女妖在竭尽全力地转身,那些扎进她身体的“钉子”完全地锁住她的身体,一动不能动。
她每用一分力,镜子的裂缝就延伸一分,她每挣扎一次,“钉子”就扎得越深。
首到所有裂缝相互蔓延,连通成一张大网,完全地将她捕捉。”
哗啦“镜子开始碎裂,”啪嚓“镜子完全破碎。
丁一看着镜子,镜子像一层一层的牢笼,一层一层的碎裂;女妖像牢笼里的囚徒,一层一层的被拽向更远;牢笼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窄,越来越阴暗;女妖越来越远,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弱小,越来越凄戚。
镜子完全消失,留下无尽的深渊,这也许就是镜子世界的底层,从脚下镜子的背面跌落之后的深渊。
丁一看着身边的世界,眼前还有一扇门,其他地方都只剩下一片黑暗。
远处传来了一声“跑!”
,是女妖留给这世界最后的一点存在,她的声音绕过丁一耳边,渐远,又一下就消失,完全被黑暗一口吞没。
这世界,只剩下无际的黑暗和寂静无声。
眼前的门并不明亮,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连光和声音都在逃跑。
丁一走向眼前的门,他又一次伸手穿过,像来到这世界时一样的离开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