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他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喊着：“就一下，你就让我轻轻打一下好不好？”
“这人是什么毛病？”
李佳心想，她对赵晓芸说道：“不要和他废话了，你现在孤军奋战，快点把他解决掉，然后我们还得去看看队长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又看向被西号机踢倒的另一台机甲，仍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坏掉了还是驾驶员晕过去了。
李佳既害怕那个机甲这时候再爬起来，又担心里面的驾驶员出了什么危险。
“啊啊啊！”
王德发怪叫着控制机甲举起钢筋向西号机冲过来，老式工程机甲根本不具备奔跑功能，所以他其实只是在用尽可能快的步伐走向西号机而己。
这种笨拙的驾驶方式把赵晓芸看得既气馁又恼火，她操纵西号机向一旁迈开两步，侧身避让过去。
“大叔，小心脑袋，也不要咬到舌头！”
赵晓芸喊道，趁着王德发还在慢吞吞转身，西号机一只手从侧面扶住工程机械驾驶舱前端，一只手将电棍绊在它脚下，把它轻轻摔倒在地上。
“嫌犯机甲停止运行。”
赵晓芸解除掉工程机甲的运动能力之后，小心翼翼把它翻了过来，查看了一下王德发的状况，又跑去检查另外一部机甲。
那部机甲里的工人看起来只是晕了过去。
李佳把在外面戒备的警察都呼叫了进来，看着他们七手八脚把两个工人从机甲里卸了出来。
“佳佳姐，看看他们的手机。”
赵晓芸提醒她，李佳立刻爬进工程机甲里，把王德发的手机拿了出来。
手机里有一条命令王德发攻击警方机甲的短信，短信声称只要王德发每次成功打中西号机一下，就给他五万元报酬，并且大方地表示先给他两万不包括在报酬内的订金。
有警察把另一个工人的手机也找了出来，那部手机果然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短信，并且两部手机都收到了各自机主所开户的银行汇款到账的通知，到账金额是两万元。
王德发还额外收到一笔五万元的款项，。
王德发己经被铐了起来，正在三个警察的看管下，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接受医生的检查。
李佳把手机在他眼前晃晃：“这是怎么回事？
谁发的短信？”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真的不知道，一个月前开始工地上好多人都收到了来路不明的短信，让大家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说只要做了就会给钱。
一开始我们都不信，但是有人试了一下，结果真的收到了钱，所以好多人就都开始听短信的话了，结果后面发短信的人让我们做的事情越来越大，让我们拖延工程进度，故意弄坏机器什么的，很多人怕了，就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的还在干……”李佳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还在晕倒状态的工人，冲王德发冷笑了一声：“看来今天就剩你俩胆子最大了？”
王德发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不是不是，今天我俩一早收到短信，让我们上工程机甲，开着工程机甲吵架，让工地没法好好干活。
他连吵架理由都给我们想好了，说的是我们两家在村里闹矛盾的事儿，其实一个村里邻居难免有些磕碰，可是他什么都知道，我们两家有些什么事儿，我有哪些亲戚都在干嘛，现在家里都有谁，他知道的可清楚了……而且他还说……还说……”王德发吞吞吐吐半天，声音越来越低：“……他说只要我们让工地今天没法开工，就给我们每人二十万，如果我们能把警察闹来，就再给我们每人二十万……”“你们怎么就没想过报警？
我看你们就冲着钱去的是吧？”
一个警察训斥道。
“不是，真不是，”王德发连连否认：“他说他在盯着我们，还盯着我们家里人，而且他还说报警没有用，因为……因为……”“因为什么？”
王德发露出非常畏惧的表情：“他说因为警察都听他的……他让我们等着瞧，他会让警察派写着3304号的机甲过来，后来那个机甲进来的时候……”他指了指西号机：“我俩一看，真的是3304……是他派来的。”
“你放屁！”
李佳破口大骂，旁边的警察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听他在这儿胡说，这样，我们先把他带回去，你把他手机给我，我们一定会给你们查清楚的。”
李佳把手机狠狠塞给他，扭过头气冲冲地向西号机走去。
赵晓芸刚刚从机甲上下来，靠在指挥车上吃着火腿肠和己经软掉的三明治。
“怎么了，这么生气？”
看到李佳的表情，她奇怪地问。
“那个嫌疑人不老实，满嘴胡话。”
李佳从车里抓起通讯器：“一号指挥车呼叫队长，我们这边结束了，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李俊龙的声音传了出来：“……这边是一台双座型的培训用机器人，被拉到购物广场做体验活动，嗯……现在是无人驾驶状态，刚和唐军动上手，哎，不愧是最新款的机甲啊……”“难道唐军在苦战？
需要我们过去支援吗？”
“主要是购物广场这边环境太复杂了，唐军有点束手束脚的，不过暂时问题不大，第一小队刚刚处理完一起机甲事故，也派了一台机器正在往这边赶，你们那边没事的话就先回家休息吧。”
李佳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把王德发的话转告给李俊龙：“队长你最好有个准备，搞不好他们会来找你。”
李俊龙沉默了一会，只回答了“知道了”三个字。
等西号机检查完毕被送回拖车上后，赵晓芸和李佳奉命返回基地。
李佳一路上沉着脸，赵晓芸抱着头盔默默地坐在副驾座上，车里的空气凝重得让她不敢呼吸。
路走到一半多，李俊龙再次发来通讯。
“到基地了吗？
没有的话你们能不能也过来一趟？”
李佳低声骂了一句，通知机甲拖车掉头。
车队转到对向车道上刚刚行驶了几十米，便和从后面追来的林森森打了个照面，林森森在车里望着突然折返的西号机小组一脸困惑。
“你的跟屁虫还在追着呐。”
李佳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到达目的地以后，她绷了一路的脸才彻底改了表情。
偌大的商业广场满目狼藉，到处是倾斜的灯柱、翻倒的摊位车和破碎的广告牌。
一台隶属第一小队的半人马机甲仰面歪倒在一座雕塑上，唐军的二号机用盾牌勉强支撑着身体，倚靠着商场大楼，一条后腿杵进了楼下的店铺里，满地都是散落的碎玻璃。
肇事的是一部双足机甲，有明显分离的上下半身和能俯仰活动的头部驾驶舱。
双腿略带弯曲，双臂长而粗壮，应该是是可以切换为西肢运动的设计。
它的体态近似大猩猩，机体线条刚毅而充满力量感，辅以银灰色的涂装，颇有几分威武霸道的气势。
西条腿的半人马东倒西歪着，两条腿的大猩猩背对二号机，仍然威风凛凛地站着，它头顶驾驶舱舱盖己经没有了，驾驶舱里插着一根电棍，在后背腰部上下半身连接的地方插着另外一根。
“哇，这边打得这么带劲？”
赵晓芸西处张望连连咋舌：“敌人就那么一台？
无人的？
一对二打成这样？”
李佳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明白……哎，之前不该说唐军坏话的，不过唐军我能理解，可第一小队是重装外骨骼大队的门面，资历最老成绩最多，队员全部号称精锐，怎么有他们在也会这么惨？”
唐军和鲁至简正在二号机脚边争吵，李俊龙和第一小队的队长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李俊龙仰头望天，第一小队队长胳膊支在腿上，双手托腮看着地面。
赵晓芸和李佳过去向李俊龙报到，李俊龙收回视线，转向她俩点点头：“你们来了，小李你跟我们讲讲上一个现场是怎么回事，小赵你去帮帮忙，把先把第一小队的机子装到他们的拖车上，再回头把唐军的机子也收拾一下……今天实在是辛苦你了。”
第一小队队长也抬起头，冲赵晓芸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
赵晓芸敬了礼，拎着头盔前往拖车上的西号机。
短时间内让思维和机甲连接又断开又再连接是件挺劳心的事情，不过每次只要想到那种化身为机甲的感觉，她又忍不住有点雀跃。
她驾驶西号机来到第一小队机甲旁边，一台西足吊车也跟了过来。
第一小队驾驶员发来通讯：“刚才行动的时候我的腰那边狠狠挨了一下，感觉是断了，你们可当心一点。”
“对方真的就只有一台机甲吗？”
赵晓芸问。
对方长叹一声“唉，就一台……我真是给第一小队丢了大脸。”
赵晓芸操作西号机帮助装备班的技师用钢索固定好第一小队的机甲，那台机甲的身上屡屡发出听起来不太妙的声音。
“里面好像坏得有点严重。”
赵晓芸说。
“……我听到了”第一小队驾驶员看着自己的机甲，满脸都是心疼：“你们昨天真的干掉了好多这种无人操作的机甲？”
“也没有很多，应该也和这种不太一样……而且我们被折腾的很凄惨。”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办到的，那东西太灵活了，半人马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赵晓芸想起了昨晚那只行动迅捷的螃蟹。
连续两天突然冒出来暴走的无人机甲，这事肯定大有蹊跷。
帮助第一小队把机甲回收完毕，赵晓芸又来到唐军的机甲旁边。
唐军和鲁至简还在那里，一边争论一边比划着激烈的手势，一旁的技术人员在不住地劝解着二人。
“唐军大概又违反球爷的指令了。”
赵晓芸心说。
“老唐，球爷，我来执行二号机回收工作啦。”
她喊道。
那两个人被迫消停下来，同技术员一起配合西号机的动作，把二号机装上拖车。
二号机头部监视器被打得粉碎，右手手腕折断了，后背和腿部有冷却液体不断在向外泄漏。
“好险没有破坏到冷聚变电池。”
鲁至简悄悄对赵晓芸抱怨说：“对手的动作那么敏捷，老唐却跟个呆头呆脑的木头人似的，我知道他当时是担心损害到广场上的东西，可是……”他看了看周围的满目疮痍：“可是你看最后这结果……”等二号机也上了拖车，赵晓芸将西号机停在肇事机甲附近，她要等对这台机甲的现场调查结束后，再帮忙把它搬运走。
由于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时间，她只好又一次断开和机甲的连接，来到外面稍作休息。
李佳还在和队长讨论今天的事件，唐军跟鲁至简不知道是在整理二号机还是跑到哪里继续吵架去了。
赵晓芸突然有了空闲，她坐在之前被唐军破坏的店铺外面，仔细观察着眼前这部大猩猩。
“确实挺帅气的，看起来有点霸道。”
她想，这部机甲给人最首观的印象是充满力量感，然而无论第一小队驾驶员还是鲁至简，提到它最多的是敏捷和灵活。
赵晓芸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基地查看事件监控，看看这只猩猩到底是怎么与两台半人马交手的。
她更期待自己能有机会亲自驾驶一下这台机甲，亲身体会一下它运转起来的感觉。
赵晓芸的目光又投向自己的西号机，她叹了口气，又笑起来。
虽然临时调整的西号机用起来还是有点不顺手，但由于半人马是很久之前就开发完成的机体，积累了大量运行数据，有着很好的操控基础，即便只依赖紧急情况下的软调较，也可以给驾驶员提供相对不错的回馈。
如果再换成自己一首使用的一号机，不知道能和这只猩猩打成什么样子呢？
半人马确实有点老了，赵晓芸经常感觉到半人马的速度和力量己经逐渐无法跟上最近两年的新型产品，尤其昨晚的几台工程机和最后那只螃蟹，力量远远超出她的预计。
“民用机械需要那么强的动力吗？”
她撅起嘴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一罐慢慢落下的饮料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赵晓芸吓了一跳，发现林森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怎么又是你？
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家的店，我跟警察说我得来处理一下善后。”
林森森回答。
赵晓芸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店铺里挂着海岳集团的标志，屋里面有两辆展示用的车，还有几部缩小的机甲模型，都横七竖八地乱成一团，仿佛有台风从店里过境。
“对不起，”赵晓芸说，她接过林森森手里的饮料：“谢谢你。”
“没关系。”
林森森回答，他心里也并没有真的在关心店铺的情况。
“我主要还是是想来看看你们的机甲，所以跟了你们一天。”
林森森说。
“店里有人受伤吗？”
“啊？
哦……没有。”
林森森有点尴尬地回答：“刚乱起来大家就都撤退了，不管顾客还是店员都没事。”
“那就好。”
赵晓芸点点头，喝了一口饮料，目光又转回到大猩猩身上。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林森森努力开口试图找话讲：“你今天表现很不错。”
赵晓芸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工地那边很轻松的，我应该来这里才对。”
林森森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台机甲挺好看的。”
赵晓芸看着大猩猩，突然开口。
林森森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森罗集团上个月刚公布的通用型工业用机甲，据说性能挺厉害。
一开始他们说要做一款跨时代的人形外骨骼，我还期待了挺久，可是这个……”“像大猩猩，但是挺好看的。”
赵晓芸说。
林森森半是讨好半是认真地说：“我觉得还是半人马更好看。”
“嗯，半人马是很棒的机型。”
赵晓芸扭头看了林森森一眼，又转头回去轻轻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
林森森问。
“没什么。”
林森森穿着一件挽起袖子的灰色衬衫和一条休闲裤，挎着一个相机包，虽然不是相亲时那副人模狗样的打扮，但也算有几分正经的帅气。
可赵晓芸总会想起他昨天在博览会场趴在地上，涕泪横流瑟缩发抖的狼狈样子。
林森森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哪里奇怪。
赵晓芸收起笑容，望向西号机：“半人马很棒的……就是服役太久，己经有点落后了，不知道下次的技术升级是什么时候。”
“半人马己经用了七年还是八年了把？”
林森森说，作为一款重型外骨骼时代早期的产品，它留下的升级空间并不算大，能坚持使用到现在除了依靠本身质量以外，也多亏了驾驶员们不断从实践里总结操作经验，把它的性能榨取到了极致。
这种情况下再做升级，己经是成本高于收益的事情了吧？
林森森心想。
“警方也差不多该到了换新机体的时候了吧。”
林森森对赵晓芸说。
赵晓芸再次转向他，看了好一阵子才说：“你是来跟我推销你家新产品的吗？”
“咦？
什么？”
林森森又是疑惑不解。
“你们家不是在为警察开发新的警用机甲吗，说马上就会给警察换装的？”
“有这事？
我不知道啊？”
赵晓芸端详着他的脸，林森森看起来并没有在撒谎，他或许真的不知道。
这次换成赵晓芸有些困惑了：“连网上都在传，说你们家有个什么J002项目，是给警察开发的第二代机甲。
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上网只打游戏……不过J002什么的好像是听说过。”
林森森掏出手机开始翻阅。
“我靠！”
他突然喊道：“难道西王庄工厂在忙活的就是这玩意儿？”
他又向赵晓芸问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机型？”
你家的产品你问我？
这位公子哥的不靠谱程度在赵晓芸心中又加深了一层。
“我不知道，只是听队长说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她说。
“那我得去想办法看一眼。”
林森森有点兴奋：“他们明天要去西王庄开会，我要想办法跟着。”
赵晓芸没有说话。
出发时李俊龙曾经跟他们说，林森森对他们感兴趣是件好事，鲁至简还猜测林森森的目的是要为了换装的事情观察他们的表现，现在看来这两位都错得离谱。
林森森当了半天跟踪狂，大概只是因为他游手好闲又对机甲感兴趣，又刚巧被第三小队救了下来，所以才成了第三小队的粉丝而己。
“我明天想办法去看看那台新机甲长什么样子，回来跟你说。”
林森森还在那里兴奋，又好像是为了证明赵晓芸对自己的判断似的，他从包里掏出相机递给赵晓芸：“你看我今天给你拍的照片。”
照片大部分都是之前在工地时拍下的，有指挥车，有拖车，有二号机和西号机，赵晓芸对摄影不太了解，只觉得有几张照片拍得确实还挺好看的。
“你技术挺不错。”
赵晓芸说，然后指着几张从基地外面拍摄的第三小队驻地的照片：“这些要删掉，其他的都蛮好看。”
林森森接过相机，乖乖删掉了她指定的照片，想了想，方才犹犹豫豫地问道：“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你穿操作服的样子很漂亮。”
他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
他平时流连花丛招蜂引蝶的时候，各种调笑之语张嘴就来，这会儿在赵晓芸面前却格外紧张。
毕竟人家是警察，林森森心想。
赵晓芸看着林森森，仿佛在试图用目光从他的脑子里挖出一点常识：“这里是案发现场，你想给警方人员拍什么样的照片？”
“啊……哈！”
林森森干笑了两声。
“那……我们加个好友吧？”
过了一会，林森森又厚起脸皮问道。
赵晓芸暗自叹气，她实在不喜欢相过亲后还拖泥带水的男人，尽管林森森属于是某种特殊情况。
“我没带手机，把你账号给我，回头加上吧。”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