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愚站在干涸的田埂上,望着眼前这片名为“旱村”的死地。
离了那座吞噬父亲的临渊城,他一路向南,不知不觉己走入这片荒芜。
龟裂的土地像是被巨兽利爪撕裂的伤口,枯死的庄稼倒伏在地,空气中没有一丝水汽。
胸口的因果瘴气在躁动。
他清晰地“看”见无数灰黑色的因果线从村后山头蔓延而下,缠绕在每一寸土地上。
更深处,几缕微弱的水蓝色因果线在地脉中挣扎,却被一道冰冷的禁锢力场死死锁住。
“后生,别看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丈走近,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埋进种子。
“这地,没救了。”
老丈的声音干涩,“龙王爷发怒了,巡天阁的仙师说了,这是天罚。”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村民拖拽着一个破旧的木桶,桶里晃荡着浑浊的液体。
一个穿着褪色道袍的中年人站在井台上,手持拂尘,面色冷峻。
“李老西,你好大的胆子!”
道士厉声喝道,“竟敢私自从外村运水,玷污诚心,该当何罪?”
被称作李老西的汉子“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张仙师饶命!
实在是娃儿快渴死了,我这才……住口!”
张仙师拂尘一甩,一道无形气劲击在木桶上,桶身应声碎裂,浑浊的水流了一地,瞬间***渴的土地吞噬。
“规矩就是规矩!”
张仙师冷冷扫视全场,语气森然,“龙王爷要看的,是你们最纯粹的诚心。
借外水,便是心存侥幸,是对龙王爷的大不敬!
这等投机取巧之心,如何能感动上苍?
再敢违逆法旨,休怪本仙师按规矩行事,严惩不贷!”
陈守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因果瘴气在他眼中翻涌,让他清晰地“看”见了那张仙师身上缠绕的因果线——与山头那道禁锢力场同源的气息,更夹杂着几条代表“贪婪”与“欺瞒”的浊线。
原来如此。
所谓天罚,不过是一场骗局。
所谓规矩,不过是满足私欲的工具。
这一刻,父亲被押赴刑场时的画面与眼前这一幕重重叠在一起。
同样的僵化规矩,同样的冠冕堂皇。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守愚,好好活着,莫要强出头……”可是,在这样的“规矩”面前守愚,与助纣为虐何异?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在他胸中翻涌。
灵台之中,一首被压抑的“通明剑心”开始微微震颤。
他迈开脚步,走向村口。
老丈在他身后焦急地喊道:“后生!
莫要多管闲事!”
陈守愚脚步不停。
张仙师也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青衫少年,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见此仙师,为何不拜?”
陈守愚在井边站定,目光掠过碎了一地的木桶,掠过跪地颤抖的李老西,最后定格在张仙师脸上。
“我不是来拜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是来看这井,为何而干。”
他顿了顿,目光如古井般深邃:“更是来问问——”声音陡然转沉,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这让人渴死的道理,为何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