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我被手机震醒。是国庆跟团游的导游。“王女士，

您父亲说他想跟团里的小张换房间，因为小张的房间能看到海。”我莫名其妙：“导游，

房间是按规定分的，这不合适。”过了半小时，她又打来。“王女士，

您父亲又说他想坐头等舱回程，他觉得普通舱太挤了，要您加钱。”我强忍困意：“导游，

旅行费用是定好的，请您不要挑唆老人。”几分钟后，手机又响。“还有，王女士，

您父亲说他想在团里认我做干女儿，让您给我包个大红包。”我压住火气：“导游，

请您注意您的言行，这已经超出职业范畴了！”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结果清晨时，

我手机上静音中的手机冒出999个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是导游发来的照片，

是她挽着我父亲的手，配文：“王女士，您父亲说他挺喜欢我的，要不，您就成全我们吧？

”……1照片上的父亲，笑得满脸褶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旁边的女导游，年轻，

妆容精致。头亲昵地靠在我父亲肩上。我的胃里一阵翻搅。我叫王舒，三十二岁，

经营一家不大不小的设计公司。一周前，我亲手把父亲送上这趟豪华江南七日游。

他叫王志平，六十五岁，退休工人。母亲去世早，我一个人被他拉扯大。这话他说了一辈子。

我也习惯了，所以加倍补偿他。公司再忙，我都会定期带他体检，给他买最好的东西。

这次的旅行团，也是我精挑细选的，纯玩，高价。我想让他晚年舒心。我的未婚夫周明，

还笑我。说我这是养了个爹，也是养了个儿子。周明家境好，对我百般包容。

我们婚期定在年底。新房正在装修，是我亲自设计的。一切都那么完美。我以为我的孝心，

我的事业，我的爱情，会构筑我安稳的一生。直到这条信息的出现。我拨通了周明的电话。

他声音带着睡意。“怎么了，舒舒？”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他沉默片刻。“叔叔一个人，

也可能是孤单了。”“那个导游，大概是看他出手大方，想捞点好处。”“你别急，

等他回来再说。”他的话，给了我一点安慰。是啊，也许只是我想多了。父亲只是老糊涂了。

导游只是贪财。事情没那么糟。我这样告诉自己，一夜无眠。白天的会议，我心不在焉。

桌上的设计图，变成了父亲和导游那张笑脸。我提前回了家。房子里空荡荡的。

墙上挂着我和周明挑选的婚纱照。照片里的我，笑得幸福。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导游，

李莉。这次，她语气变了。“王女士，你爸决定了。”“回程后就跟我住一起。

”“他说你那个家，冷冰冰的，没有我，他待不下去。”我攥紧了手机。“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在那头轻笑。“王女士，你搞清楚，是你爸需要我，不是我缠着他。

”“他说他名下还有套老房子，要送给我。”“哦对了，他还说，他那点退休金，

以后都归我管。”“毕竟，我们要结婚了。”结婚。这两个字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浑身发冷。“你做梦！”“我爸的东西，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李莉的笑声更大了。

“未来的女儿啊，这可由不得你。”“你爸的心，现在在我这儿。”挂断电话，我冲出家门。

我开车去了周明的公司。我需要他。我需要他抱着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冲进他的办公室。他正在开会。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立刻中断了会议。“舒舒，

出什么事了？”我把李莉的话，重复了一遍。周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太过分了。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别怕，有我。”“我们先联系旅行社总部，投诉这个导游。

”“正规公司，不会容忍这种事情。”他的冷静，让我找到了主心骨。对，投诉。

揭穿她的真面目。我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周明帮我找到了旅行社总部的电话。

我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陈述了所有事实。客服小姐记录下来。“王女士，您放心。

”“我们非常重视，会立刻展开内部调查。”“最迟明天，给您答复。”挂了电话，

我靠在周明怀里。身体还在发抖。“会没事的，对吗？”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会没事的。

”2第二天，我等了一天。旅行社的电话，在傍晚时分打来。是一个部门经理。

他的语气很官方，也很冷漠。“王女士，关于您投诉李莉导游一事，我们调查清楚了。

”我心头一紧。“结果呢？”“我们和您的父亲王志平先生取得了联系。”“王先生表示，

是您误会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误会？”“他亲口说，导游对他照顾有加，

是他主动追求的李莉。”“他还说，您作为女儿，不但不支持，反而诬告好人。

”“王先生对您的行为，表示非常失望和愤怒。”我感觉血液冲上了头顶。“不可能！

”“是他被骗了！你们怎么能听个老人的一面之词？”经理的声音透着不耐烦。“王女士，

当事人双方都认可的关系，我们作为服务方，无权干涉。”“王老先生还特别嘱咐我们，

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打扰他。”“他说他想清静地度过他的晚年。”“对了，

他还要你帮他把下一站行程的飞机票升到头等舱，再给他多转些钱。

”“他要给李导游发红包。”电话被挂断了。耳边只剩下忙音。我父亲。我的亲生父亲。

他选择了那个女人。他反过来指责我。周明下班回来，看到我坐在黑暗里。他开了灯。

“怎么样？”我抬头看他，眼泪掉了下来。“周明，我爸……他说是我在诬告。

”我把通话内容复述了一遍。周明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坐到我身边，沉默了很久。“舒舒，

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什么思路？”“也许叔叔真的……喜欢她呢？

”我猛地站起来。“不可能！他只是被蒙蔽了！”“那个女人就是为了钱！”周明叹了口气。

“可现在叔叔不这么认为。”“我们强行干涉，只会让他更反感。”“现在，

旅行社投诉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说的是事实。“那怎么办？

”“难道就看着他被骗？”周明拉我坐下。“先稳住他。”“既然他提了头等舱，提了钱，

我们就满足他。”“花点钱，让他开心，让他觉得你还是在乎他的。”“这样，

他才可能听得进你的话。”“等他回来，我们再慢慢跟他谈。”我犹豫了。

“这不是纵容他们吗？”“这是缓兵之计。”周明看着我。“舒舒，他是你爸爸。

”“你总不能真的跟他断绝关系吧？”断绝关系。这四个字刺痛了我。我怎么可能。

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我闭上眼睛。“好。”“我听你的。

”我再次联系了李莉。电话接通，她语气得意。“小舒呀，想通了？”我忍着恶心。

“头等舱的钱，我会补上。”“红包，我也会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我爸回来之前，

不能再出任何幺蛾子。”李莉笑了。“小舒真是个孝顺女儿。”“放心，你爸在我这儿，

好着呢。”我挂了电话，把钱转了过去。一笔是升舱费。另一笔，转给了李莉私人账户。

备注：辛苦费。做完这一切，我瘫在沙发上。周明给我倒了杯热水。“好了，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等叔叔回来，一切都会好的。”我喝着热水，

心里却一片冰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切还会不会好。这几天，我度日如年。

李莉没有再打电话来。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也许周明是对的。

也许这只是一场用钱就能平息的闹剧。旅行结束那天，我去机场接人。周明公司有急事，

我一个人去的。我在出站口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我父亲的身影。他穿着新买的衣服，

精神焕发。他身边，跟着那个女人，李莉。她亲热地挽着我父亲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

完全无视了不远处的我。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我走上前。“爸。”我父亲看到我，

脸上的笑容淡了。“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我僵在原地。

李莉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充满了炫耀和挑衅。“小舒来了啊。”“老王，我们回家吧。

”她口中的“我们家”，是那么自然。我看着父亲。“爸，我们的家，在那边。

”我指着停车场的方向。王志平皱起眉头。“我已经跟莉莉说好了。”“以后，

我就跟她一起住。”“她会照顾我。”我彻底愣住了。“爸，你说什么？”“我说，

我要跟莉莉结婚。”“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李莉靠在我父亲身上，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

“王女士，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你，多多关照。”3李莉怀孕了。这个消息，

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看着父亲。他脸上没有半点羞愧。

反而是一种老来得子的得意。我看着李莉。她脸上是胜利者的微笑。我感觉天旋地转。

“不可能。”“你们才认识几天？”王志平一脸不悦。“感情的事，跟时间长短没关系。

”“莉莉对我好，这就够了。”“不像你，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就知道用钱打发我。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为公司拼命，是为了谁？我给他最好的生活，

难道错了吗？李莉在一旁煽风点火。“小舒你是大老板，忙点也正常。

”“不过还是要多陪一陪这种孤寡老人的。”“不过以后有我陪着你爸，

你就放心忙你的事业吧。”我气得浑身发抖。“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我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父亲。是他。他打了我。

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女人。“王舒，你怎么跟莉莉说话的？”“她是你长辈！”长辈。

这个词，何其讽刺。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周围的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成了那个不孝的女儿。王志平拉着李莉，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我们走。

”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我一个人站在机场大厅。脸颊***辣地疼。心，更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周明已经回来了。看到我脸上的红肿，他大吃一惊。“舒舒，

你的脸怎么了？”“他打的？”我点点头，瘫坐在沙发上。周明气得一拳砸在桌上。

“太过分了！”“他怎么能动手打你！”他拿来冰袋，小心地给我敷脸。“那个女人怀孕了。

”我麻木地说。“他们要结婚。”周明动作一顿。他看着我，眼神复杂。“舒舒，

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我明白他的意思。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周明，我该怎么办？”我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他。

他抱住我。“别怕，我们先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把房子也骗走。

”“你爸那套老房子，虽然不大，但在市中心，也值不少钱。”对，房子。

我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第二天，我请了假。我和周明一起去了我父亲的老房子。

我想找他谈谈。敲了很久的门，门才打开。是李莉。她穿着我的旧睡衣，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你们来干什么？”“我找我爸。”她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进。“老王啊，他累了，在休息。

”“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我父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让他们进来吧。”我们进了屋。

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外卖盒子和酒瓶。我父亲半躺在沙发上，脸色憔悴。

“你们又来闹什么？”我看着他。“爸，我们谈谈。”“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

”“你要是来祝福我的，我欢迎。”“要是来捣乱的，就马上给我滚。”周明开口了。

“叔叔，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只是，您和李小姐结婚的事，是不是太仓促了？”“而且，

您要把房子送给她？”“这套房子，也是王舒妈妈留下的念想。”提到我妈，

王志平的脸色变了。“不用你提醒我！”“这是我的房子，我想给谁就给谁！

”“王舒她妈要是还活着，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得被她气死！”我再也听不下去。“爸！

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在天之灵，看到你被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才会伤心！

”李莉立刻哭哭啼啼起来。“叔叔，你看她，她咒我。”“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骨肉啊。

”王志平立刻把李莉搂进怀里。他指着我的鼻子。“滚！”“你给我滚出去！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周明拉着我。“舒舒，我们先走。”“再待下去，也说不通。

”我被周明强行拉出了那个家。那个曾经充满我童年回忆的地方。现在，

已经成了别人的巢穴。车上，周明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可怕。回到家，他终于开口了。

“舒舒。”他的声音很疲惫。“我们……分手吧。”4分手吧。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巨石砸在我心上。我看着周明。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为什么？

”我的声音在抖。“舒舒，我累了。”他松开领带，扔在沙发上。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家庭纠纷。”“我以为我能帮你处理好。”“但我错了。”“你父亲，

他就是个无底洞。”“今天是一个李莉，明天就可能是张莉，王莉。

”“我不想我未来的生活，都耗在处理你家的这些破事上。”他的话，很残忍。也很现实。

我的心，一寸寸变冷。“所以，你要放弃我了？”“对不起。”他别过头，不看我的眼睛。

“我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同意我们再继续下去。”“他们说，我们周家，

丢不起这个人。”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面子。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

眼泪就流了下来。“好。”“我成全你。”我站起身，走进卧室。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书。周明站在门口，看着我。“舒舒，房子和车子，

都留给你。”“算是我对你的补偿。”我没有理他。我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经过他身边时，我停下脚步。“周明。”“我从没想过要你的房子和车子。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这些。”我看着他。“我只是……以为你爱我。”说完，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我拖着行李箱，走在深夜的街头。无处可去。

我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爱人。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我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

我回了公司。员工们看到我，都小心翼翼的。我的助理小陈，给我泡了杯咖啡。“王总，

您没事吧？”我摇摇头。“我没事。”“把下半年的项目计划，都拿到我办公室来。

”我需要工作。我需要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我把自己埋在文件堆里。不吃不喝，

不眠不休。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去想那些让我心痛的人和事。一个星期后。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物业的。“王女士吗？”“您父亲王志平先生，

把您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挂在中介出售了。”我愣住了。“你说什么？”“他说房子是他的，

让您尽快搬走。”“他还说，如果您不搬，他就要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搬进来住。

”我挂了电话。冲出公司。开车回到那个我和周明曾经的“家”。门口围着几个人。

是中介带着客户在看房。我父亲和李莉，正满脸笑容地介绍着。“这房子，黄金地段，

学区房。”“装修都是全新的，拎包入住。”看到我，王志平的脸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房子！”我冲他们喊。王志平冷笑一声。“你的房子？

”“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我僵住了。这套房子，是周明买的。为了结婚，

他把房子过户到了我的名下。但是……王志平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自己看清楚。

”那是一份赠与协议。上面有我的签名。内容是，我自愿将这套房产，无偿赠与我的父亲，

王志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想起来了。在我给他订那趟旅行团之前。

他拿了份文件让我签。他说是我公司的一些税务文件，他朋友能帮忙，让我赶紧签。

我当时忙着一个大项目，看都没看，就签了。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算计好了一切。

李莉走过来，挽住王志平的胳膊。“小舒，现在房子不是你的了。”“我们想卖，想住，

都跟你没关系了。”“看在我们快成一家人的份上，给你三天时间，搬出去。”我看着他们。

看着我那血脉相连的父亲。看着他脸上得意的笑。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竟被赶出了自己的家。我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在了门外。像一堆垃圾。我站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