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付款时手机壳沾着南翔小笼包的汤汁，上周城隍庙买的蟹粉包还在胃里打转。
报应来得比静安寺早课钟声还快。
"同学需要帮忙伐？"吴侬软语混着白玉兰香气飘过来，我一扭头，看见林小棠的香云纱旗袍下摆卡在共享单车链条里。
这位外滩诗社女神此刻金鸡独立，左手拎着国际饭店蝴蝶酥，右手攥着弄堂口买的鲜肉月饼。
轮胎突然开始打滑。
"当心！"我本意是倒车，结果按到贴歪的"前进"标签。
轮椅驮着我撞飞警示桩，在林小棠的尖叫声里铲起半米高的梧桐落叶。
哐当！后脑勺撞上同济大学足球门时，我眼睁睁看着鲜肉月饼馅儿溅在《繁花》封面上。
林小棠跌坐在轮椅脚踏板，榨菜鲜肉馅顺着她盘发往下滴。
"上海双年展在徐汇西岸。
"她摘下沾着肉沫的玳瑁眼镜，"侬这个装置艺术叫《轮椅与石库门的爱恨情仇》？"我扒拉开缠在脖子上的球网："这是...海派文化新解！""讲人话。
""早八毛概课要迟到了。
"她忽然用蝴蝶酥戳我膝盖："所以侬脚骨...""蛮灵光额！"我触电似的跳起，落地踩到月饼皮差点行大礼，"买轮椅纯属...环保！11号线早高峰比沙丁鱼罐头还轧！"林小棠的视线扫过轮胎缝里的小笼包褶子，突然笑得花枝乱颤："下周弄堂嘉年华，要勿要组队参加轮椅障碍赛？""啥物事？""冠军奖三盒光明邨鲜肉月饼。
"她变戏法似的从坤包里掏出《轮椅漂移十八式》，书脊上还黏着杏花楼青团渍，"我研究半个月路线了。
"远处传来保安的沪骂，我们同时看向卡在球门里的轮椅——此刻它正以东方明珠同款姿势斜插在草皮上，前轮还在倔强地空转。
"先解决格只赤佬。
"林小棠拎起旗袍下摆踹横梁，"吾数到三，侬拉吾推。
"事实证明上海小姐的计数方式很妖。
"三！"她突然发力，我拽着轮椅靠背被带得飞起半米。
球门发出老洋房地板般的吱呀声，轮椅炮弹般弹射出去，撞翻三个馄饨摊后稳稳停在同济设计院门口的葱油饼车前。
摊头爷叔举着刮板冲出来时，林小棠已经拽着我躲到法国梧桐后头。
"侬逃单手法老卵额。
"我盯着她云鬓间插的梧桐叶。
"上周刚帮室友从图书馆咖啡厅顺过卡布奇诺。
"她掏出老凤祥粉饼补妆，"现在有两则选择，要么帮爷叔剥三天毛豆子，要么..."她翻开《轮椅漂移十八式》第8页，泛黄的纸页画着外白渡桥路线图："教吾甩尾过弯，奖品分侬四成。
"我低头看浪琴表——外婆的嫁妆——早八已经迟到六十分钟："成交，但先帮我把轮椅从甜面酱里捞出来。
"拯救行动比挤地铁还艰险。
"左边！左边！"林小棠踮着绣花鞋踩在石墩上，"要撞到辣火酱甏了！"我顶着爷叔的白眼倒车，轮椅突然跳起秧歌舞。
格——前任主人用毛笔写着：＜接触不良请拍打南京东路方向扶手＞"侬确定这赤棺材合规？"林小棠不知从哪变出城隍庙梨膏糖啃着。
"虬江路货色哪能没花头。
"我猛拍扶手，轮椅放出串石库门放炮仗似的噼啪声，"喏，好了呀！"后来同济BBS热帖《足球场惊现轮椅狂飙》的***视频里，我们正以九曲桥走位冲向图书馆。
林小棠的沪骂混着我的怪叫，撞飞的北冰洋汽水瓶在晨光里划出七色彩虹。
"刹车！前面是逸夫楼台阶！""在寻了在寻了！"我疯狂摸索控制板，扳到个疑似方向杆的物件。
轮椅突然开始跳恰恰。
五分钟后，我们卡在了情人坡的苏州河景观桥洞。
林小棠的《繁花》正漂在水面上，书页间游过三只大闸蟹幼崽。
"三盒月饼伐够。
"她幽幽道，"要加精神补偿费。
"我捞起挂在芦苇上的蝴蝶酥："明朝请侬吃凯司令栗子蛋糕？""双倍奶油。
""成交。
"当我们泥菩萨似的爬上岸时，晨练的太极拳阿婆正对轮椅拍照。
林小棠突然拽我蹲进夹竹桃丛："是吾选修课教授！""哪能？""吾论文写的是《论王安忆笔下轮椅的沪上隐喻》。
"她捂着脸，"现在伊绝对相信吾是沉浸式调研了。
"最终是扫落叶的徐汇阿叔救场。
伊用晾衣叉捅开卡死的轴承，临走嘀咕："现在小年轻谈朋友蛮结棍，阿拉当年顶多荡荡马路。
"林小棠耳垂红得像鲜肉月饼，我盯着轮椅坐垫上的芦苇絮："格么...明朝还练漂移伐？""练。
"她把《轮椅漂移十八式》拍在我胸口，"但栗子蛋糕要加糖渍樱桃。
"夕阳把我们影子拉长在跑道上，远处传来葱油饼爷叔的咆哮："啥人顺走吾特制甜面酱！"第二章 奶茶大作战清晨六点的杨浦区飘着咸豆浆香气，我蹲在同济新村弄堂口，往葱油饼摊底下塞回那罐甜面酱。
铁皮罐刚沾地，竹帘子"哗啦"掀开。
"小赤佬！"爷叔顶着鸡窝头探出来，手里擀面杖滴着油："偷酱还想跑？"我蹬着轮椅倒车，后轮碾过馄饨摊的洗碗水，在青石板路上划出妖娆的S型。
爷叔的塑料拖鞋"啪啪"追来，眼看要上演真人版《速度与***》，梧桐树后突然闪出朵藕荷色旗袍。
"张伯伯早呀！"林小棠拎着红宝石蛋糕盒晃过来，"今朝有刚出炉的鲜肉月饼，阿拉爸爸叫吾送点拨侬。
"爷叔的擀面杖僵在半空："林教授太客气了...""还有件事体。
"她突然拽住我后衣领，"这只愣头青是吾课题研究对象，伊偷酱是为了写《上海酱料文化考》。
"我配合地掏出皱巴巴的作业本，封皮上墨汁未干的标题在晨光中闪耀——《论甜面酱在长三角移民史中的符号意义》。
"现在小宁搞学术这么野？"爷叔狐疑地嗅了嗅罐子，"算了算了，下趟要酱直接讲。
"轮椅溜出弄堂时，我后背汗湿得能拧出黄浦江水："侬随身带假论文？""上趟帮室友骗查寝写的。
"林小棠掀开蛋糕盒，掏出两杯贴着"阿姨奶茶"标签的血糯米椰浆，"七点三刻前送到文远楼214教室，跑腿费五十块。
"我嘬着奶茶含糊不清："叫闪送呀。
""早高峰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她突然拍打轮椅扶手，"但阿拉有这个呀！"朝阳把梧桐叶影子烙在柏油路上时，我们正用橡皮筋把奶茶捆在轮椅靠背。
林小棠不知从哪搞来建筑系的晾衣杆，横在扶手上做了个简易货架。
"左面挂咸豆浆，右面吊粢饭团。
"她拿发簪当螺丝刀固定支架，"完美利用垂直空间！""后头还有两袋小杨生煎...""挂侬头颈上！"文远楼的台阶出现在眼前时，我猛地捏住刹车："怎么上去？"林小棠撩开旗袍蹲下，露出绣着玉兰花的绸缎衬裤："看《七十二家房客》学来的——后轮卡排水沟，前轮压井盖，走之字形！"八点整的预备铃响彻校园。
我们螃蟹似的横挪上台阶，奶茶在晾衣杆上跳起胡旋舞。
二楼窗台突然探出个泡枸杞的保温杯："下头做啥？""无障碍设施体验活动！"林小棠秒变播音腔，"关爱特殊群体，共建和谐校园！"我配合地咳嗽两声，把生煎包藏进病历本。
214教室后门被顶开时，二十双熬夜赶图的血丝眼齐刷刷瞪来。
林小棠像摩西分红海般推着轮椅穿过桌椅，奶茶在晨光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
"李同学的咸豆浆，王同学的冰美式..."她念快递单似的报菜名，"最后一单是陈同学的六份全家福糍饭——侬养猪啊？"穿恐龙睡衣的男生扑向饭团："建筑系答辩你懂个..."话音被刹车声掐断。
轮椅突然开始滑坡。
"手刹！手刹！"林小棠抓着晾衣杆尖叫。
我疯狂拍打扶手——昨天刚学的南京东路维修法——轮椅发出放屁般的"噗嗤"声，载着满架早餐冲向楼梯。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哲学。
咸豆浆在空中绽放成银河，粢饭团像行星般翻滚，我的病历本扑向走廊里晨读的《资本论》。
林小棠的玉兰发卡勾住消防栓，旗袍下摆"刺啦"裂开三十公分。
最终我们卡在了楼梯转角处。
我头顶扣着冰美式，她膝头压着全家福糍饭。
楼下传来爷叔的怒吼："哪个杀千刀的往我葱油饼上浇咸豆浆！""现在有两个选择。
"林小棠从糍饭堆里拔出高跟鞋，"要么赔三百块，要么..."她突然拽着我冲进女厕所。
镜子里映出两个早餐灾难现场，我衬衫领口粘着血糯米，她发髻里插着半根油条。
"帮爷叔女儿补高数。
"她拧开水龙头冲洗《轮椅漂移十八式》，"伊小姑娘要考插班生，爷叔说只要教到及格线，不仅免债还管一个月生煎。
学作业本还在爷叔那儿当抵押品："吾上次高数考了58...""所以需要阿拉双剑合璧。
"她掏出浸湿的便签纸，上面画着歪扭的曲线图，"吾负责艺术解读，侬负责暴力解题。
"补课地点约在全家便利店。
扎双马尾的初中生咬着棒棒糖，把习题集拍在关东煮旁边："证明柯西中值定理在沪式糕团销售曲线中的应用。
"我和林小棠对视一眼。
"比如蝴蝶酥的销量f(x)和鲜肉月饼g(x)..."她蘸着关东煮汤在餐巾纸上画图，"在城隍庙到静安寺区间内..."我抓起鱼丸当教具："看好了！把奶油小方切成六等分..."玻璃窗外，爷叔举着锅贴监视我们。
林小棠在桌底猛踹我小腿："讲人话！""总之套公式就对了！"我把习题集拍到小姑娘面前，"记住！凡是看到'当且仅当'，就选C！"小姑娘突然举手："老师，选择题全选C能及格吗？""当年吾...""能！"林小棠捂住我的嘴，"这叫海派概率学！"补课结束时，夕阳把全家玻璃窗染成咸蛋黄色。
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了，店员默默把"请勿外带食物"的牌子挂在我们头顶。
"说好的生煎呢？"我数着皱巴巴的跑腿费。
林小棠正用吸管挑旗袍开衩处的糍饭粒："爷叔说试讲不算，要等月考成绩。
"路灯"啪"地亮起时，我们瘫在轮椅里啃临期饭团。
她忽然用高跟鞋尖戳我："明天还接单吗？""接！"我吐出半颗咸蛋黄，"但奶茶要抽三成。
""侬比黄牛还狠。
"她笑着把奶茶杯捏成心形，"下趟走瑞金二路，那爿弄堂的猫会帮忙望风。
"夜风裹着生煎香飘过大学路，轮椅吱呀呀碾过满地梧桐叶。
远处传来建筑系新生的哀嚎："谁把我比例尺泡咸豆浆里了！"第三章 课堂暴走族"这堂课我们要讲上海石库门建筑的空间叙事。
"白发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激光笔突然定格在我藏在讲台下的轮椅，"那位同学！"林小棠踹了我一脚："叫侬！"我慌忙举起《中国近代建筑史》，书页间夹着的鲜肉月饼"啪嗒"掉在无障碍坡道上。
"特殊需求同学可以到前排就坐。
"教授突然切换成慈祥模式，"需要助教帮忙吗？"林小棠掐着我后腰肉起身："谢谢老师，阿拉自己来。
"在全班注目礼中，我们推着轮椅碾过三个笔袋、五根充电线，最后卡在阶梯教室的台阶缝里。
后座绑着的奶茶袋渗出棕色液体，在地面画出抽象派黄浦江流域图。
"这位同学..."教授凑近观察我膝盖上摊开的《营造法式》，"你在研究无障碍设施改良？"林小棠抢答："伊在实践人机工学！"我配合地转动轮椅："对，这个45度仰角刚好缓解颈椎..."话没说完，扶手暗格突然弹出泡面支架，红烧牛肉味的蒸汽直喷教授镜片。
全场死寂中，林小棠闪电般按下收缩键："最新款...可折叠书桌！"教授抹掉镜片上的油花："下课后留一下。
"课间铃成了解救信号。
我推着轮椅冲向走廊，林小棠突然拽住车把："等等！"她掀开坐垫，掏出二十杯密封奶茶："十点前要送到设计学院。
""侬什么时候藏的？""侬和周公下棋的时候。
"她扯下旗袍腰封当安全带，"走襄阳北路，那爿修鞋摊的阿婆会打掩护。
"轮椅冲下斜坡时，我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改装了婴儿车防震装置。
珍珠奶茶在杯架里跳踢踏舞，吸管像天线宝宝似的支棱着。
路过毛概课教室时，林小棠突然猛拉手刹。
"做啥？""看！"她指向公告栏，"校园快递员招聘，时薪三十！"我盯着海报下的备注："限步行或自行车...""但没说不准用轮椅呀。
"她掏出唇膏在"行"字旁画了个圈，"轮椅不算行走方式？"我们推着奶茶冲进后勤处时，王主任的碧螺春泼湿了报名表："胡闹！轮椅能载货？""不仅能载，还能漂移！"林小棠踢开脚蹬，"不信侬看..."轮椅突然开始鬼畜抖动。
我疯狂拍打南京东路方向的扶手，奶茶杯像迫击炮似的射向文件柜。
王主任的假发片被椰果击中，晃晃悠悠粘在"先进科室"锦旗上。
"出去！"失败乃成功之母。
我们蹲在花坛边啃冷掉的蟹壳黄，林小棠突然拽下我鞋带："有办法了！"她将八根鞋带编成网状兜住奶茶杯，又拆了发簪当挂钩："现在每层能多挂四杯！"午后的阳光把轮椅镀成金色，我们像移动的奶茶铺横扫校园。
经济系的在车把挂炒股笔记，美术系的在椅背贴速写纸，最绝的是体育生把杠铃片绑在后座配重。
"文远楼502，冰美式加三份浓缩！""建筑馆天台，珍珠奶茶不要珍珠！"变故发生在运送第十一单时。
哲学系眼镜男要求把拿铁送进正在录公开课的阶梯教室，附加条件是要在拉花上写"存在即合理"。
林小棠掀开保温袋："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加钱！"我盯着对方转账的50块红包，"从后门进，三分钟搞定。
"轮椅溜进教室时，慕课摄像机正对准白发教授："同学们看，这座邬达克建筑..."林小棠突然猛拧调速旋钮。
轮椅发出老式电梯的嗡鸣，载着我们横穿摄像机镜头，咖啡在托盘上抖出个歪歪扭扭的"存"字。
"那位同学！"教授的声音在颤抖，"我们在直播！"我抓起《西方建筑史》挡脸："特殊教育实践...""伊在演示无障碍通道设计缺陷！"林小棠秒切播音腔，"比如这个15度坡道会导致咖啡倾洒..."摄像机追着我们冲出教室时，珍珠奶茶从网兜缝隙漏出来，在走廊拖出条黏糊糊的奶茶河。
林小棠突然急转弯冲进消防通道，我怀里的咖啡泼了自己满脸。
"现在咋办？"我抹着脸上的奶泡。
"去最安全的地方。
"她按下轮椅自动巡航键——其实是卡死的油门，"教师休息室！"我们撞开虚掩的门时，王主任正在给假发片上胶水。
二十杯奶茶齐齐鞠躬，珍珠像弹珠似的滚向四面八方。
"又是侬俩！"王主任的假发片粘在咖啡杯上，"要么去扫全校落叶，要么...""阿拉选扫地！"我们异口同声。
夕阳西下时，我们瘫在轮椅里看落叶堆成豫园九曲桥。
林小棠突然用扫帚戳我："还剩最后两幢楼。
""等等！"我扒开梧桐叶堆，"看这个！"褪色的校园地图上，用口红画着歪扭的路线："快递黄金路线——避开所有监控探头！""去年双十一学姐留下的。
"林小棠把地图塞进旗袍暗袋，"现在阿拉有秘密武器了。
"路灯亮起时，我们推着满车落叶路过全家便利店。
玻璃窗上贴着新鲜告示："严禁轮椅进入"。
"明日计划。
"林小棠掰开栗子蛋糕，"早上六点抢食堂代购，七点半占座服务，午间快递...""等等！"我举起奶茶杯，"先解决这个。
"杯壁上用奶油写着新委托："明早帮毛概老师带城隍庙梨膏糖，急！"夜风卷着落叶掠过裤脚，轮椅吱呀呀的响动里，远处传来王主任的咆哮："谁在落叶堆里藏珍珠奶茶杯！"第四章 古镇暴走团"春游去朱家角？"我扒着辅导员办公室门框，"轮椅怎么上摆渡船？"林小棠突然从旗袍暗袋掏出皱巴巴的红头文件："《上海市无障碍出行条例》第二十七条！"辅导员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但你们上个月刚用轮椅撞飞教务处花盆...""那是意外！"我把《轮椅安全承诺书》拍在桌上，"这次保证只用来运烧烤架！"于是清明节的薄雾里，我们出现在大巴车门前。
体育委员抱着两箱可乐犯愁："轮椅占三个座位...""阿拉自费打车！"林小棠甩出曹操出行订单，"跟着导航走，还能帮大家驮零食！"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时，嘴里叼的鲜得来排骨年糕差点掉裤裆："小姑娘，侬带黄包车春游啊？""这是现代骡马！"林小棠把烧烤签捆在车头，"师傅开慢点，后头拴着三箱冰镇盐汽水！"青石板路在轮椅下跳踢踏舞。
我攥着导航手机喊："前头左转！""左转是河浜！"林小棠猛打方向，轮椅碾过菜贩的莴笋堆，"当心！右面有只战斗鹅！"扎染布摊主举着扫把追来："小赤佬！赔我茭白！"林小棠甩出城隍庙买的雪花膏："阿姐用这个！美白效果老嗲！"趁摊主愣神，我们窜进茶馆后院。
轮椅卡在月亮门时，二楼传来评弹声："窈窕风流杜十娘...""现在咋办？"我看着三指宽的门缝。
林小棠突然拆了发簪："看好了！"她将轮椅扶手折叠成诡异角度，旗袍开衩处"刺啦"裂到腰际。
轮椅像变形金刚似的挤过门洞，刮落的墙灰在青砖上写了个"惨"字。
"五香豆要伐？"茶馆阿婆递来竹篾盘。
"要要要！"我摸出零钱。
"要侬个魂灵头！"阿婆突然抄起鸡毛掸子，"这是我家祠堂！"逃亡路线终止于放生桥。
林小棠的绣花鞋卡在桥栏缝隙，我拽着轮椅倒退时撞翻算命摊。
"文曲星下凡..."瞎眼先生摸着我的运动鞋，"就是脚踩风火轮..."大部队抵达时，我们正被景区保安围剿。
班长举着小旗子憋笑："你俩cosplay轮椅版白蛇传？""少废话！"林小棠甩出烤肠贿赂保安，"快来推一把！"二十双手同时施力的后果很壮烈。
轮椅如离弦之箭冲下桥坡，载着三盒蝴蝶酥撞进麦芽糖摊子。
体育委员举着糖葫芦指点江山："左满舵！避开水产摊！""刹车！刹车！"我狂拍扶手。
林小棠突然掀起坐垫："用这个！"她抽出垫在下面的《申报》合订本塞进轮轴，青烟混着油墨香腾空而起。
轮椅在撞翻第六个酱菜缸后，稳稳停在水码头石阶前。
"文物...破坏文物..."保安扶着桥柱喘气。
"阿拉赔！"林小棠掏出弄堂口买的假玉镯，"明朝请侬吃万寿斋小笼！"野餐地点选在课植园。
我把轮椅改装成烧烤架，林小棠用簪子串鸡翅："火候不对！""这是古法炭烤！"我扇着《申报》残页，"看到没？光绪年间的烧烤技巧..."体育生凑过来借辣椒粉："你俩轮椅能租不？我推女朋友逛园子。
""时薪五十！"林小棠秒变黄牛，"加十块送麦乳精冲调服务！"当第八对情侣坐上轮椅时，后轮开始***。
林小棠拆了发带绑钢圈："撑到五点没问题！"她显然低估了爱情的重量。
夕阳西斜时，轮椅瘫在竹林边吐着螺丝。
最后一对小情侣卡在假山洞里喊救命，林小棠举着导游喇叭指挥："新郎背新娘！夫妻双双把家还！"返程大巴发动前，班长清点人数："轮椅组呢？""在修车！"我躺在石板路上，裤腿沾满酱瓜汁。
林小棠正用麦芽糖粘断裂的辐条："马上好！再加勺白糖..."夜色吞没古镇时，我们蹲在汽修店门口啃冷粽子。
老板叼着光明牌冰砖打量轮椅："修好三百！""抢钱啊？"我摸遍口袋掏出五块三毛。
林小棠突然拽下翡翠耳环："明朝来赎！"回程黑车司机是上午那位。
他从后视镜瞅我们："轮椅呢？""在朱家角...孵蛋。
"林小棠把裂开的旗袍下摆打成蝴蝶结。
月光漏进车窗时，她突然戳我："今天赚多少？""倒贴八十五。
""但蛮开心。
"她掰开粽子分我一半，"下趟去佘山？"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炸出消息："谁在课植园石碑刻'到此一游'？"配图是轮椅刮痕拼成的爱心。
"现在有两个选择。
"林小棠擦着粽叶上的油渍，"要么承认，要么...""嫁祸给体育委员！"我们异口同声。
路灯掠过车窗，远处传来汽修老板的咆哮："哪个赤佬用麦芽糖修车！"第五章 落雨摆渡记黄梅天的雨像老天爷打翻的腌笃鲜汤，我和林小棠蹲在全家屋檐下，看轮椅在积水里泡成西湖醋鱼。
"侬确定这能开？"我戳了戳漂在水面的珍珠奶茶杯。
林小棠把《新民晚报》折成船帽："虹口公园阿婆讲，泡过水的轮椅有灵性！"手机突然炸响二十条语音，班长在群里哀嚎："谁在图书馆？江湖救急！"附带张暴雨淹没松花江路的照片。
"跑腿费五百！"林小棠的丹凤眼在雨幕里发光，"走肇嘉浜路，那爿修车摊有皮划艇！"二十分钟后，我们划着轮椅冲进金融学院。
后座绑着红色大脚盆，里头堆满外卖箱。
林小棠的油纸伞卡在梧桐树杈上，旗袍下摆卷到膝盖，露出绣着"出入平安"的红色衬裤。
"物理系王同学！"她对着订单吼，"侬的鲜得来排骨年糕要沉特了！"穿鲨鱼睡衣的男生从三楼探身："放无人机上！""放侬只头！"我甩出晾衣杆，"自己钓！"变故发生在送第六单时。
法律系姑娘要求把诉讼状副本送进模拟法庭，附加条件是不能沾水。
林小棠掏出城隍庙买的油纸，把文件裹成嘉兴肉粽。
"左满舵！"她踩着水指挥，"前头有窨井盖漩涡！"轮椅突然开始跳水上芭蕾，珍珠奶茶的吸管成了探测深度的标尺。
路过毛概学院时，我瞥见王主任的假发片漂在水面，像朵蔫掉的香菇。
"接单！接单！"林小棠突然狂拍我后背，"音乐学院急送小提琴，跑腿费加急三百！"琴盒横在腿上像口棺材，我蹬着轮椅撞进艺术楼时，指挥系教授正在咆哮："我的斯坦威！！""快递放这里..."我话音未落，轮椅被三角钢琴腿绊个踉跄。
琴盒飞出去那刻，林小棠甩出油纸伞柄勾住琴头，自己栽进喷泉水池。
"哆来咪发嗦！"琴弦在她落水瞬间迸出个琶音。
教授捏着湿透的乐谱冷笑："《雨中即兴曲》，弹得不错。
"我们抱着琴盒逃到天台时，林小棠的盘发里游出条金鱼。
她拧着旗袍下摆问："还差几单？""最后两单。
"我翻出皱巴巴的订单，"美术系要丙烯颜料，还有...""生命科学院，活体蚂蟥二十条。
"暴雨把颜料盒泡成抽象派调色盘。
林小棠把蚂蟥罐塞进胸口保暖，我疯狂蹬着轮椅往实验楼冲。
转弯时车头撞飞"小心地滑"的警示牌，在积水中犁出条浪花带。
"刹车！"林小棠突然勒住我脖子，"前头是锦鲤池！"我猛拍扶手，轮椅在离水池半米处开始原地转圈。
颜料泼在围观学生身上，把人群染成行走的蒙德里安格子画。
"我的白大褂！""我的毕设论文！"林小棠掏出蚂蟥罐当护身符："让开！生化武器来了！"人群尖叫着裂开条通道，我们冲进实验楼那刻，轮椅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现在咋办？"我盯着冒烟的控制器。
林小棠突然拽过我手腕："还有11分钟，扛着跑！"她扛着轮椅前轮，我提着后座，像抬花轿似的冲上三楼。
蚂蟥在罐子里跳迪斯科，颜料顺着裤管滴成现代艺术展。
"生命科学院快递！"我踹开实验室大门。
穿防护服的学长缓缓转身："我订的是医用蚂蟥...""医用级！"林小棠拍开罐子，"看！会跳华尔兹的！"返程时我们瘫在便利店台阶上，数着浸湿的钞票。
林小棠突然踹我："看群！"班级群弹出视频：我们在积水中漂移的画面被配上《泰坦尼克号》音乐，弹幕飘过"交大轮椅侠"。
"下趟涨价。
"她拧着发梢的水，"每小时五百！""先修车..."我摸出泡发的维修单，"老板说电机进水，要换嵊泗岛产的原装零件。
"夜雨渐歇时，我们推着瘸腿轮椅路过广元路。
兰州拉面摊的灯牌映红水面，林小棠忽然驻足："吃碗面？"牛肉汤氤氲的热气里，她突然从袖口摸出条蚂蟥："漏网之鱼！""老板娘！加盘炒青菜！"我蹦到三米外。
她笑得打翻醋瓶："胆小鬼！这是实验室送的橡胶模型！""林小棠！"回寝室的路上，轮椅吱呀呀唱着《夜上海》。
她忽然把油纸伞柄塞给我："明朝去虬江路淘零件？""侬请客就考虑。
""请侬吃西北风！"拐角处突然闪出手电光，王主任的假发片还在滴水："总算逮到你们了！"林小棠甩出蚂蟥模型："主任当心！"趁他抱头鼠窜，我们窜进漆黑的小弄堂。
"分赃。
"她在墙根下数钞票，"修车费二百三，赚五百，净利二百七..."我忽然指向她旗袍开线处："蚂蟥...""啊啊啊！"月光照亮她蹦跳的身影，我蹲在轮椅边憋笑。
瓦檐滴落的雨水里，远处传来王主任的咆哮："我的假发片又漂走了！"第六章 夜市大亨七里香夜市的霓虹灯刚亮起来，林小棠就把轮椅改装成了铁板烧战车。
她从城隍庙淘来的迷你煤气罐绑在车头，坐垫掀开露出滋滋冒油的铁板。
"让让！让让！"我推着轮椅挤过煎饼摊，车尾挂着"正宗台湾手抓饼"的灯牌撞翻糖画摊，"老板对不住！""正宗侬只大头鬼！"老板举着糖勺追来，"赔我孙悟空！"林小棠甩出两串里脊肉："齐天大圣吃荤了！"糖勺僵在半空："倒也是..."烤肠在铁板上跳霹雳舞时，我们的摊位被大妈军团包围。
"小阿弟，里脊肉几钿？""八块！"我擦着汗翻面。
"五块！""阿姨，我这是西班牙进口...""西班牙侬只豁胖！"大妈甩出交通卡，"三串二十！"林小棠突然掀开旗袍下摆，露出绑在腿上的调料瓶："阿姐，加两块钱给侬撒孜然跳草裙舞！"大妈们笑得扫码多付十块。
变故发生在城管巡逻车出现时。
对街炒河粉的山东大哥吹响暗哨，整条街瞬间开启变形金刚模式。
林小棠猛踹煤气罐开关："收摊！"轮椅在油烟中甩尾漂移，车头挂着的鸡蛋灌饼面糊甩出完美抛物线。
我边收钱边倒车："左边！左边有空档！""空个屁！"林小棠扯下假发套，"那是消防栓！"我们撞翻三筐小龙虾冲进弄堂时，轮椅突然开始喷火星。
"要爆炸了！"我狂拍扶手。
"爆侬只茶叶蛋！"她掀开坐垫，"是孜然罐漏了！"七拐八弯逃到苏州河畔，车头挂着半截香肠的轮椅活像凶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