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条短信1李哲把最后一只香槟杯摆好时,手机亮了。
未知号码“一人将永留于此。”他盯着这行字,像盯着一截掐灭的导火索。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却忽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个清晨——妹妹李梅的抽屉里,
被撕成碎片的作业本上也有一行类似的铅笔字:“如果我消失了,会不会有人发现?
”他至今不知道是谁写的。那天之后,梅就没有来上学;一周后,她在铁路桥下被发现。
2同学会订在滨江老仓库改造的酒吧,挑高屋顶,回声很大。李哲把短信给副班长陈婧看,
对方耸耸肩:“恶作剧吧?咱们班最不缺的就是闲人。”李哲没笑。
他注意到陈婧的腕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梅也有一条,是她们当年手工课的同款。
两条红绳的内侧,都缝着一颗极小的铜铃,走路不会响,
只有用力摇晃才会发出类似心跳的闷声。319:40,人差不多到齐。
李哲用一次性纸杯敲了敲吧台:“诸位,今晚全程我买单,但有一条规矩——”话没说完,
手机再次震动。未知号码“第一个目标已经出现。”屏幕上方弹出时间:19:44。
李哲下意识抬头,在人群中寻找那张可能“出事”的脸。他看见:张磊,
当年把梅的书包扔进男厕的体育委员,正揽着新女友自拍;赵雨晴,
把梅的午餐倒进垃圾桶的文艺委员,如今是本地网红;班主任老徐,端着啤酒站在角落,
头顶的射灯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一张没撕干净的检讨书。李哲的视线掠过他们,
停在仓库东侧的应急门上——门缝外,一条瘦削的身影一晃而过。对方穿灰白色校服外套,
背对着灯光,马尾辫的发梢湿湿地贴在后颈,像刚从雨里走来。那一瞬,
李哲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梅死后,校服外套一同被母亲烧掉,可眼前那件,
后背却留着半枚黑墨水印——他亲手甩上去的。4“我去补酒。”李哲抄起冰桶,
借故追出去。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通道的绿光在闪。他低头,发现地上落着一只折纸鹤,
用的是当年学校统一发的作文方格纸,字迹被水晕开,只剩一个“梅”字能辨认。
纸鹤的翅膀内侧,用红笔画了一只极小的眼睛,瞳孔处戳破,像针孔摄像头。
李哲把纸鹤攥进掌心,忽然听见仓库里传来“砰”的一声——像香槟塞,
又像谁撞倒了金属椅。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5他冲回去,人群已围成半圆。
张磊仰面倒在水泥地上,嘴角沾着白沫,瞳孔放大。陈婧蹲在旁边,两根手指搭在颈动脉,
声音发抖:“没呼吸了。”吧台上,张磊刚喝过的黑啤还剩半杯,杯壁凝着水珠,
底座压着一张被酒水浸软的便利贴:“你们终于看见我了。”有人喊“报警”,
有人掏手机拍照。李哲看向应急门,那扇门此刻紧闭,门把手上却多了一条红绳铜铃,
正在无风自动——叮。像极远处的心跳,也像十七年前,他在铁路桥下,
听见的最后一声回音。本章结束第二章 沉默的共犯警笛声由远及近,
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破了仓库里虚伪的狂欢。人群被驱散,警戒线拉起,
张磊的尸体被白布覆盖。李哲作为组织者和第一发现人,被带到角落做笔录。“死者叫张磊,
32岁,本地一家健身房的教练。”年轻的警察记录着,“初步判断是急性药物中毒,
具体毒物需要化验。他喝的啤酒里有问题。”“问题?”李哲的心沉了下去,“是有人投毒?
”“不排除。但现场很混乱,谁都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杯子。”警察的目光扫过李哲,
“你作为发起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谁和死者有仇?
”李哲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脸。有仇?张磊这种人,高中时是霸凌的执行者,
长大后是油腻的利己主义者,得罪的人能从滨江路排到铁路桥。
可谁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报复?他想起了那条短信,那个穿校服的背影,还有那张便利贴。
“你们终于看见我了。”这句话不是对张磊说的,是对他们所有人说的。这是一场审判,
而张磊是第一个被示众的罪人。“他……高中时得罪过人。”李哲艰难地开口,
却无法说出“霸凌”这个词。十七年了,这个词像一根生锈的钉子,钉在他的喉咙里。
警察点点头,没再追问。李哲被允许离开,但他没有走。他站在警戒线外,
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被问话,然后惊魂未定地离开。他们的脸上,恐惧多于悲伤。
陈婧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瓶水,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太可怕了……李哲,你说,
会不会是那个发短信的人干的?”“你相信那是恶作剧吗?”李哲反问。陈婧沉默了。
她腕上的红绳铜铃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张磊当年……确实过分。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他不止一次把李梅的书本扔进厕所,
还……还说过很难听的话。”“什么话?”“他说李梅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不如早点去死,给国家省点粮食。”陈婧的眼圈红了,“当时我们都笑了,
没人当真……包括我。”李哲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十七年前教室里那阵刺耳的哄笑。
他也在场,他听到了,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埋头解他的数学题。
他觉得那是小孩子间的打闹,梅太敏感了。他甚至觉得,妹妹给他丢脸了。原来,
他也是沉默的共犯。“陈婧,”李哲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手腕上的红绳,
是李梅送的吗?”陈婧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根红绳。“是……高三那年生日,
她送的。全班女生都送了。她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平安。
李哲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苦涩得像胆汁。梅把平安祝福给了那些把她推向深渊的人,
而她自己,却走向了冰冷的铁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屏幕。
未知号码“第二个游戏:谁偷走了她的声音?”游戏?李哲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猛地抬头,在剩下还未离开的同学中搜寻。赵雨晴正靠在一根柱子上打电话,脸色苍白,
但声音依旧保持着网红的甜美:“宝贝别怕,就是个意外,我马上就回去了……对,
跟你说晚安。”挂掉电话,赵雨晴看到了李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李哲却注意到,
她的喉咙处,有一道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梅留下的。高二那年,
学校举办文艺汇演,赵雨晴是主持人。梅也报了一个独唱,
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动争取上台的机会。李哲记得,妹妹为此准备了很久,
每天晚上都在房间里小声练习。她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民谣,声音干净得像山泉。演出前一天,
梅的嗓子突然哑了,说不出话。医生说是急性咽炎,但梅知道不是。她在赵雨晴的桌肚里,
找到了一个被捏扁的薄荷糖盒子,里面是某种刺激性的白色粉末。
赵雨晴一直对梅的歌声心存嫉妒,因为音乐老师说梅的天赋比她好。梅最终没能上台。
她在后台的角落里,看着赵雨晴在聚光灯下光彩照人,眼泪无声地流了一整晚。从那以后,
梅就再也没有唱过歌。“谁偷走了她的声音?”李哲死死盯着赵雨晴。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他不能让妹妹的复仇,变成一场真正的屠杀。他冲过去,抓住赵雨晴的手腕:“别喝水!
别吃任何东西!”赵雨晴被他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李哲你疯了?
”“张磊是被人害死的!下一个可能就是你!”李哲急切地说,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条短信。就在这时,赵雨晴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小哥。“您好,
您点的‘静心润喉茶’到了,我放在前台了。”赵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习惯性地在聚会后点一杯润喉茶,这是她作为网红的职业病。她今晚也点了,
就在张磊出事前十分钟。“别去!”李哲大喊。但已经晚了。赵雨晴像是被某种惯性驱使,
摇摇晃晃地走向前台。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她常光顾的店铺logo。
她颤抖着手拿出那杯温热的茶,茶香四溢,和她平时喝的一模一样。
“不会有事的……一定是我多心了……”她喃喃自语,像是说服自己。她拧开盖子,
就要送到嘴边。“不要!”李哲一个箭步冲上去,打掉了她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
杯子摔在地上,深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们。赵雨晴愣在原地,
几秒钟后,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指着地上的液体,
又指着自己的喉咙:“我的嗓子……我的嗓子好痛……”她的话音未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撕裂。她捂着脖子,痛苦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李哲冲过去,想扶她,却不知如何下手。
他看到赵雨晴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那眼神,和十七年前梅在后台角落里的眼神,
一模一样。警察再次围了上来,混乱中,李哲感到口袋里的纸鹤被汗水浸透了。
他偷偷拿出纸鹤,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到那枚红笔画的眼睛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是用更细的笔尖写下的:“你看,你什么也保护不了。
”李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这不是妹妹的亡灵,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了解所有秘密,并且正以梅的名义执行审判的人。而这个人,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猛然想起,赵雨晴点外卖时,报的是自己的手机号,还是酒吧的座机?如果是座机,
那么凶手就在他们中间,甚至可能……就是那个为他“补酒”的陈婧?他看向陈婧,
对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赵雨晴,眼神里满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她的手腕上,
那颗铜铃依旧安静地垂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不,不可能。李哲摇了摇头。
陈婧是梅的朋友,她怎么会?可朋友……又算得了什么?当年,全班都是梅的“同学”。
第三章 镜中的罪证赵雨晴被紧急送往医院,诊断结果是声带严重化学灼伤,永久性损伤。
她再也唱不出歌,甚至无法正常说话。对于一个靠声音吃饭的网红来说,这比死亡更残酷。
同学会彻底变成了一场灾难。剩下的人鸟兽散,每个人都带着一身寒气。李哲作为负责人,
留下来配合警方调查,直到凌晨三点才被允许离开。他拒绝了所有人送他回家的提议。
他需要一个人走走,吹吹冷风,让沸腾的思绪冷却下来。滨江的夜风带着水汽的腥味,
吹得他脸颊生疼。他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缩短,
像一出无声的皮影戏。张磊的死,赵雨晴的失声,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凶手没有直接动手,他只是创造了一个“机会”,一个让罪恶自我毁灭的机会。张磊的酒里,
赵雨晴的茶里,到底下了什么?警方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但李哲猜,那一定不是普通的毒药,
而是一种能精准触发他们身体或心理弱点的催化剂。张磊有哮喘病史,
凶手下的可能是能诱发急性哮喘发作的药物;赵雨晴的喉咙本就脆弱,
凶手用的就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的强腐蚀剂。凶手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比他们自己更了解。
这个人是谁?是李梅的鬼魂吗?李哲不信鬼神,他更相信,这是一个被仇恨驱使到极致的人。
一个活在阴影里,用十七年时间编织了一张复仇大网的人。他回到家,父母早已睡下。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尘封的铁盒,
装着他所有关于妹妹的记忆。照片、日记、成绩单,还有那封被撕碎又粘好的遗书。
遗书很短,只有一句话:“哥,对不起,我太累了。”李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梅是软弱,是逃避。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那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后的绝望。
而她绝望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正在为考上名牌大学而沾沾自喜。他拿起梅的日记,
一页页翻看。前面的内容大多是琐碎的日常,直到某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而用力,
几乎要划破纸张。“今天,赵雨晴把我的歌偷走了。她站在台上,唱着我练习了无数遍的歌,
接受所有人的掌声。我躲在幕布后面,看着她,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小丑。我的喉咙好痛,
不是药,是我的心在痛。”“张磊又把我的作业本扔了。他笑我,说我活该。
周围的人都在笑,连陈婧也笑了。陈婧不是我的朋友吗?为什么她也笑?”“今天下雨,
我没带伞。王超把他的伞递给我,我以为他是好人。可是他把我带到无人的楼梯间,
让我把伞还给他,然后……然后他掀了我的裙子。他说,如果我敢说出去,
他就让全校都知道。我好冷,比雨还冷。”李哲的呼吸停滞了。王超!他完全忘了这个人。
王超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他掀梅的裙子?
这件事他闻所未闻!他立刻翻出同学通讯录,找到了王超的电话。王超如今是一名律师,
在另一座城市工作。李哲没有犹豫,直接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一个疲惫而沙哑的声音传来:“哪位?”“王超,我是李哲。”“李哲?
”王超似乎有些意外,“这么晚了,有事吗?”“同学会的事,你听说了吗?
”李哲试探着问。“听说了,陈婧跟我说了。张磊死了,赵雨晴也出事了。
真是……世事难料。”王超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王超,你还记得李梅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当然记得。你妹妹,很可惜。”“是吗?
”李哲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记得,高二那年,下雨天,你曾在楼梯间里,对她做过一件事。
”王超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掀了她的裙子。”李哲一字一句地说,“你威胁她,让她不准说出去。”“你胡说!
”王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慌和愤怒,“李哲,你别血口喷人!这是诽谤!”“是吗?
”李哲冷笑一声,“那你觉得,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王超恐惧的闸门。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辩解,说那只是个玩笑,是青春期不懂事,
他早就忘了,他不是故意的。“忘了?”李哲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你忘了,可有人没忘。
有人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准备让你也‘体验’一下。”“体验什么?我不知道!你别来找我!
”王超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猛地挂断了电话。李哲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
他猜对了。王超就是下一个目标。凶手的计划,是按照霸凌的严重程度,或者说,
对李梅造成的伤害程度,来逐一“审判”。张磊是言语和身体的直接霸凌者,
赵雨晴是梦想的窃取者,而王超,是尊严的践踏者。那么,王超会遭遇什么?
一场“意外”的车祸?还是一次“失足”坠楼?不,凶手的手法比那更高级。
他要的是“社会性死亡”,是让罪人用自己的方式,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李哲立刻订了最早一班去王超城市的机票。他必须阻止这一切。他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飞机上,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过去的片段。
他想起梅曾有一个很漂亮的银色小镜子,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梅很宝贝它,
每天都带在身上。但在她死后,那个镜子就不见了。李哲问过妈妈,
妈妈说可能是在出事的地方弄丢了。现在想来,不对。镜子那么小,怎么会轻易丢失?
李哲猛地睁开眼,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他的脑海。他想起王超在电话里惊慌失措的样子,
想起他说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凶手在动手前,一定会给目标某种暗示,
某种精神上的折磨。就像给张磊的便利贴,给赵雨晴的外卖。那么,给王超的会是什么?
镜子!李梅的镜子!王超当年在楼梯间里,一定看到了梅惊恐的脸,那脸就映在镜子里!
凶手要把这面镜子,还给王超!李哲立刻给王超发短信:“小心镜子!李梅的镜子!
”短信发出去,却石沉大海。李哲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飞机落地,
他立刻打车冲向王超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大楼里一片寂静。李哲冲到王超的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发现王超正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
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盒子是打开的,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面银色的小镜子,正是李梅当年的那一面。“王超!”李哲冲过去。
王超像是没听见,只是喃喃自语:“她来了……她来找我了……”“谁?谁来了?
”“李梅……她就在镜子里……”王超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那面镜子,
“她一直看着我……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李哲拿起那面镜子,镜面光洁如新,
映出他自己惊恐的脸。哪里有什么李梅?“你看不见吗?”王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就在镜子里……她的裙子……是湿的……她的眼睛……在流血……”李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