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唯一的号码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利刃划破了综艺节目虚假的繁华。
周屿被迅速抬上担架,额角的血迹在白色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家属!
谁是他的家属?”
医护人员急促地喊道。
“我们……我们是他的队友!”
沈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下意识地抓住江辰的手臂,像是寻找支撑。
江辰的手臂肌肉绷得死紧,他没有看沈毅,目光死死锁在周屿毫无生气的脸上,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
苏雨跟在担架旁边,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想伸手去碰碰周屿,又害怕地缩回。
一片混乱中,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围了上来,导演的脸色铁青,不断重复着“意外”、“纯属意外”、“我们会负责一切费用”。
但这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到江辰耳朵里只剩下模糊的嗡嗡声。
他跟随着担架,一路跑到救护车旁。
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猛地抬头,看向导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暂停我们的比赛资格。”
导演一愣:“江老师,这个我们可以再……我说,暂停。”
江辰重复了一遍,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在周屿的情况明确之前,我们不会考虑比赛。”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弯腰跟着上了救护车。
沈毅和苏雨也毫不犹豫地挤了上去。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与算计。
救护车内,空间狭小,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道。
沈毅双手***头发里,痛苦地低语:“都怪我……我该拦住他的……不是任何人的错。”
苏雨哽咽着,握住沈毅的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江辰沉默地坐在角落,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座随时会崩裂的山崖。
他看着医护人员给周屿戴上氧气面罩,进行紧急处理,那些专业的、冷静的动作,反而更加放大了他内心的无力感。
他守护了乐队三年,扛过了没有林栀的空白,扛过了无人问津的低谷,却没能防住这样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
医院,抢救室外的走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诊断结果初步出来:脑震荡,脊椎受到冲击,需要进一步观察,但最确定的是——短期内绝对无法发声,更不用说登台演唱。
这意味着,比赛,对于失去了主唱的星溯乐队,己经提前结束了。
“完了……”沈毅瘫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全都完了……”苏雨靠在他身边,默默流泪,连安慰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医院白炽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比过去三年任何一刻都要累。
坚守了这么久,难道就要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画上句号吗?
不知过了多久,节目组的负责人和经纪人秦姐匆匆赶来。
交涉,道歉,承诺,一系列程式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我们非常遗憾,但赛制不等人。
如果无法在48小时内找到替代方案,我们只能视作自动退赛……”节目导演的声音带着官方的惋惜。
退赛。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里。
沈毅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想说什么,却被苏雨死死拉住。
他们都知道,没有别的路了。
临时去哪里找一个能扛起《乐队新生代》舞台的主唱?
更何况是“星溯”的主唱?
走廊里再次陷入死寂。
忽然,苏雨像是想到了什么,极轻地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始终沉默如雕塑的江辰。
她的这个细微动作,像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引起了沈毅的注意。
沈毅先是不解,随即,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名字浮上心头,他的眼睛骤然瞪大,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也看向了江辰。
江辰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依旧闭着眼,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那个名字,那个他们三年来默契地绝口不提的人。
那个……曾经是“星溯”灵魂另一半的人。
秦姐看着这诡异的气氛,试探性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联系一下别的……没有别人。”
江辰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目光从苏雨写满哀求的脸上,移到沈毅充满挣扎的脸上。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去撕开那个人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意味着要把她重新拖回这个她拼命逃离的世界,意味着他们所有的坚守,最终还是要以“需要她救场”这样狼狈的方式呈现。
这对她不公平。
太残忍了。
可是……他看向抢救室那盏依旧亮着的红灯,想起周屿年轻而充满野心的脸庞,想起这三年在廉价酒吧里的一场场演出,想起陆扬……如果他们在这里放弃,那之前所有的坚持,又算什么?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矛盾感攫住了他。
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轻得像一片羽毛:“江辰……只有她了……”沈毅也低下头,拳头紧握,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辰哥……我们……没别的办法了……”江辰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医院里冰冷的空气连同那沉重的责任一起压入肺腑。
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再放下时,脸上那些挣扎和痛苦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
他拿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通讯录上缓慢地滑动。
那个号码,他一首没有删,哪怕从未拨出过一次。
他的手指悬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空,微微颤抖着。
停顿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他按下了拨号键。
将手机贴到耳边,他转向窗外沉沉的夜幕,用尽全身力气,才对着那片虚无,嘶哑地开口:“……林栀。”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