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林诺的每一次维护都记录了下来,像精明的商人核算成本与收益。
林诺为他打架扣了分,他会在事后“恰好”带去林诺最爱喝的饮料,用恰到好处的愧疚语气说:“又连累你了。”
看,他付出了关心,维系了这份“保护”,很公平。
他精准掌控着依赖的尺度,从不越界。
林诺送他昂贵的球鞋,他坚决不收,只在眼底沉淀一点点被施舍的难堪,这比接受礼物更能唤起林诺的懊恼与加倍的回护。
他深谙此道。
首到高三那个晚自习。
暴雨倾盆,顾社忘了带伞。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连绵的雨幕,心里盘算的是如何自然地让林诺把伞共享,或者干脆怂恿他一起淋雨回去。
可他等了十分钟,林诺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
“喂?”
那边传来林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和压抑的咳嗽。
“你在哪?”
顾社的声音不自觉绷紧。
“医务室。
有点发烧,刚吃了药睡了一会儿。”
林诺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来,“啊,下雨了是吧?
你别等我了,自己先……”顾社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几乎是冲进了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校服,他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医务室。
当他浑身湿漉漉、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撞开医务室的门时,校医和林诺都吓了一跳。
林诺正靠在病床上,脸色潮红,看到他这副样子,惊得坐首了身体:“顾社?
你……你怎么淋雨过来了?”
顾社喘着气,头发贴在额前,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淌,样子狼狈不堪。
他看着林诺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实处,随即,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想好的说辞,比如“怕你病死没人给我挡麻烦”,最后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是僵硬地走过去,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到林诺床上,硬邦邦地说:“顺路买的退烧贴。”
那退烧贴被他攥在手里一路跑来,包装盒都有些变形,还带着他湿冷的体温。
林诺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副落汤鸡却强装冷漠的样子,突然笑了,眼角弯起来:“哦。”
顾社被他笑得心烦意乱,别开脸,粗声粗气地命令:“快点好起来。”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却被林诺拉住手腕。
“擦擦。”
林诺递过来一包干纸巾,指尖因为发烧而滚烫,“等我一下,一起回去。”
顾社僵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林诺的手指热度透过皮肤烙进他手腕,比雨水冰冷触感鲜明无数倍。
他沉默地接过纸巾,却没有擦,只是攥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他背对着林诺,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心里一片混乱。
他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冲动感到愚蠢,却又无法解释那股驱使他在暴雨中狂奔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也许他只是……不想失去这面最好用的盾牌。
仅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