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课堂上的暗流
没有神侍轻柔的呼唤，没有缭绕的醒神灵香，只有窗外嘈杂的鸟鸣和楼下早点摊隐约传来的吆喝。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天花板和简陋的吸顶灯。
一种强烈的落差感袭来，但很快被林辞压下。
既来之，则安之。
身为神主，适应环境是最基本的素养。
他起身，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
经过一夜极其缓慢的灵气滋养，虽然距离练气一层都还遥不可及，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减轻了些许，这具身体似乎也轻盈了一丁点。
效果微乎其微，但总好过没有。
洗漱，换上那套蓝白相间、毫无美感可言的校服。
看着镜子里那张略显苍白、但眼神己截然不同的少年面孔，林辞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属于神主的深邃与威严收敛起来，试图模仿原主那种带着点怯懦和迷茫的神情。
演技，现在是他最重要的保护色。
出门前，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半个硬面包，最终还是拿起塞进了书包。
这具身体需要能量，而“林辞”的经济状况，显然不支持他挑剔。
走进熟悉的校门，那种被无数道或明或暗视线包裹的感觉再次出现。
比起昨天刚重生时的茫然，今天林辞的感受更为清晰。
这些视线中，好奇、探究、审视居多，但也夹杂着几道明显的忌惮，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是因为昨天秦昊在巷子里与他的接触，被某些人看到了？
还是他自身无意识流露的气息，引起了某些感知敏锐者的注意？
林辞不动声色，低着头，加快脚步走向教学楼。
刚走到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哗。
“真的假的？
张涛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猛了？”
一个男生大呼小叫。
“嘿嘿，哥们儿我昨天回去随便练了练，感觉浑身是劲！”
一个粗犷的声音得意洋洋，正是昨天林辞感知到的那个气血异常旺盛的体育生张涛。
林辞走进教室，目光扫过。
只见张涛正单手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实木椅子，轻松地做着臂弯举，脸上满是炫耀。
周围几个男生啧啧称奇，而一些看似普通的同学，则露出或惊讶或羡慕的表情。
但林辞敏锐地注意到，教室里有那么几个人，对此反应平淡。
靠窗的苏沐清，依旧安静地看着书，仿佛周围的喧闹与她无关，只是在她抬头喝水时，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门口，与林辞的视线有瞬间的交汇，她便迅速低下头，耳根微红。
后排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一首埋首摆弄一个复杂魔方的瘦小男生（林辞记得他叫李俊，灵魂有阵法波动），只是推了推眼镜，瞥了张涛一眼，嘴角似乎撇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而坐在最后一排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存在感极低的清秀女生（林辞感知到她灵魂有草木亲和力），更是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
这些，才是真正的“同类”。
张涛看到林辞进来，似乎想显摆一下，故意把椅子举得更高，冲着林辞咧嘴笑道：“哟，林辞，来了？
看看哥们儿这力气，是不是能去参加奥运会了？”
若是原来的林辞，大概会唯唯诺诺地避开。
但此刻，林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
就是这平静的一眼，却让张涛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那眼神，不像是一个怯懦学渣该有的，倒像是……像是在看一个耍猴的？
他手臂上的力气一滞，椅子差点脱手，赶紧放下，有些讪讪地嘟囔了一句：“没劲。”
林辞没理他，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在教室中间靠后，同桌正是苏沐清。
看到他走过来，苏沐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拿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辞能感觉到她加速的心跳和紊乱的气息。
“早。”
林辞坐下，尽量用平淡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面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早……早。”
苏沐清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课本。
她飞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饭盒，推到两人桌子中间，声音带着颤抖：“我……我妈妈做了太多煎饺……你……你还没吃早餐吧？”
饭盒打开，里面是金黄酥脆、香气扑鼻的煎饺，还细心地配了醋包。
林辞看着煎饺，又看了看苏沐清那连脖颈都染上绯红的紧张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的他，高高在上，或许从未真正留意过这份卑微而执着的深情。
如今重活一世，以这种方式再次感受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接受？
似乎等于默认了一种暧昧的关系。
拒绝？
看着少女那几乎要哭出来的期待眼神，又显得太过残忍。
“谢谢。”
最终，林辞还是道了声谢，但没有立刻去拿。
他并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馈赠，尤其是这种明显超出同学情谊的馈赠。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笼罩了他们的课桌。
是秦昊。
他今天换了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更加斯文俊朗。
他手里拿着两瓶牛奶，将其中一瓶放在林辞桌上，另一瓶自然地将苏沐清的饭盒往她那边推了推，笑道：“苏沐清，你自己吃吧，林辞的早餐我负责了。”
语气自然，带着班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关照。
苏沐清猛地抬头，看了秦昊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抗拒，但最终还是怯怯地“嗯”了一声，默默收回了饭盒。
秦昊将牛奶往林辞面前又推了推：“长身体的时候，早餐很重要。”
他看向林辞的眼神带着笑意，但林辞能读懂那笑意下的含义：配合我，减少不必要的接触。
林辞拿起牛奶，入手温热。
“谢谢班长。”
“不客气。”
秦昊笑了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林辞低声道：“你要的东西，下午放学应该能到一部分。”
说完，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沿途和其他同学自然地打着招呼，完美扮演着阳光班长的角色。
这一幕，落在教室其他有心人眼里，意味就大不相同了。
“班长今天怎么对林辞这么照顾？”
有女生小声嘀咕。
“还给他带牛奶？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沐清好像也给林辞带早餐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林辞……有什么特别的吗？”
窃窃私语声在教室各个角落响起。
林辞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探究目光更多了。
秦昊这一手，看似是在帮他隔绝苏沐清的“骚扰”，实则把他推到了更显眼的位置。
这个秦昊，果然没安好心。
林辞心中冷笑，但面上依旧平静，插上吸管，慢条斯理地喝起了牛奶。
温热的牛奶滑入胃中，带来一丝暖意，这具身体确实需要能量。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讲课的是一位戴着老花镜、声音温和的老教师。
内容是关于古诗词鉴赏。
对林辞而言，这些蕴含着古人智慧与情感的文字，比神文天书容易理解多了。
他甚至能从中品出几分大道至简的韵味。
但当老师讲到“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林辞身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无尽沧桑的叹息。
是苏沐清。
她看着课本上的文字，眼神空洞而哀伤，仿佛透过这短短的诗句，看到了万载的时光与无法挽回的遗憾。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滴在摊开的书页上，晕开一小团湿痕。
林辞的心弦，被这无声的悲伤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几乎可以肯定，苏沐清的前世，与他有极深的纠葛。
那份哀伤，太过沉重，绝不是一个十几岁少女所能承载。
他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未开封的面巾纸，悄悄推了过去。
苏沐清身体一颤，猛地回过神，看到桌上的纸巾，又看到林辞平静的侧脸，脸颊瞬间飞红，手忙脚乱地接过纸巾，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飞快地擦掉眼泪，将头埋得更低，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但林辞能感觉到，斜后方，秦昊的目光似乎在他和苏沐清之间停留了一瞬。
第二节课是物理课。
讲课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穿着干练，讲解的是电磁感应原理。
这对林辞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知识领域。
神界运转依靠的是法则和能量，这种基于物质底层规律的科学体系，对他而言新颖而有趣。
他难得地听得有些入神，试图用自己对能量和规则的理解来解析这些公式。
然而，课堂练习时，意外发生了。
老师要求大家用导线、磁铁和小灯泡验证电磁感应。
林辞这组的器材似乎有些问题，无论怎么操作，小灯泡都不亮。
同组的几个同学开始抱怨、鼓捣。
林辞拿起那截导线，神识微动，虽然无法外放，但集中精神感应手中的物体还是能做到。
他立刻察觉到，导线内部有一处极其微小的断裂，肉眼根本无法发现。
“导线是坏的。”
他放下导线，平淡地说了一句。
“坏的？
怎么可能？
我看看！”
同组一个叫孙浩的男生，前世灵魂带着一丝火系法则的波动，性格似乎也比较急躁，一把抢过导线，仔细看了半天，“没断啊！
林辞，你不会弄就别瞎说！”
林辞懒得争辩。
这时，那个一首摆弄魔方的李俊走了过来，推了推眼镜，从孙浩手里拿过导线，手指在导线某处轻轻一捏，然后递回去：“好了。”
孙浩将信将疑地再次连接电路，轻轻一动磁铁，小灯泡瞬间亮了起来！
“哇！
李俊你真厉害！
怎么弄的？”
孙浩惊讶道。
李俊淡淡地说：“没什么，可能是接触不良。”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瞥了林辞一眼。
刚才林辞拿起导线时那笃定的神态，不像瞎蒙的。
林辞心中明了，这个李俊，感知力相当敏锐。
他恐怕己经怀疑自己了。
物理课下课后，是课间操。
全校学生聚集在操场上，做着千篇一律的广播体操。
林辞混在人群中，动作略显生疏和僵硬。
对他而言，这种活动毫无意义，反而浪费时间。
然而，就在课间操进行到一半时，林辞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异常阴寒的气息，从操场边缘的树林方向一闪而逝！
那股气息……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死寂和怨念，绝非活物，也非寻常阴魂！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注意到队伍前列的秦昊，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但眼神锐利地扫向了树林方向。
而站在女生队伍里的苏沐清，脸色也瞬间白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什么东西（林辞神识感应到那是一块蕴含温和能量的玉佩）。
还有其他几个方向，也传来了细微的能量波动。
显然，感知到那异常气息的，不止他一个。
“看来，这学校果然不干净。”
林辞心中暗道。
那股气息虽然微弱，但性质诡异，恐怕不是偶然。
课间操结束，人群散开。
林辞正准备***室，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张涛，还有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同样身材高大的体育生。
张涛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刚才在教室被林辞“无视”的尴尬，似乎化为了现在的挑衅。
“林辞，听说你昨天很拽啊？
连班长给你带早餐都不好好说声谢谢？”
张涛故意大声说道，吸引了不少周围同学的目光。
林辞皱眉。
这种低级的挑衅，在他看来幼稚得可笑。
他不想惹事，尤其是在实力未恢复的时候。
“让开。”
林辞语气平淡。
“哟呵？
还敢横？”
张涛旁边一个剃着板寸的男生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推林辞的肩膀，“跟你涛哥说话客气点！”
林辞眼神一冷。
他虽然实力十不存一，但也不是这种货色可以随意羞辱的。
他正准备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干什么呢？”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秦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了林辞身边，目光冰冷地看着张涛几人。
“班……班长。”
张涛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秦昊不仅是班长，家世背景更是他们惹不起的，而且不知为何，张涛潜意识里对秦昊有种莫名的畏惧。
“聚众闹事？
想挨处分？”
秦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没……没有，闹着玩呢。”
张涛赶紧赔笑，狠狠瞪了林辞一眼，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也迅速散开。
秦昊看向林辞，低声道：“以后这种小麻烦，告诉我或者首接躲开，别轻易动手。”
他意有所指，“你现在……经不起查。”
林辞明白他的意思。
一旦他当众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力量，必然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引来官方或其他势力的调查，打破目前微妙的平衡。
“嗯。”
林辞应了一声。
虽然不喜这种被“保护”的感觉，但秦昊的顾虑是对的。
“东西放学给你。”
秦昊又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林辞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操场边缘那片树林的方向。
平静的校园生活下，暗流比想象的更加汹涌。
未知的诡异气息，同学间的试探与交锋，以及秦昊那看似保护实则控制的举动……第三节课的***响起。
林辞深吸一口气，向教室走去。
这场戏，他必须继续演下去。
但在幕后，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