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话里,贺雅听到我要咨询离婚,声音立刻严肃起来。
她没有多问,只是冷静地告诉我:“璐璐,你先别冲动,更不要打草惊蛇。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证据是关键。聊天记录、转账凭证、亲密照片、录音录像,一切能证明他出轨和双方感情破裂的东西,都要尽可能收集。在你准备好之前,维持表面和平。”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胸腔里那股想要立刻撕破脸的毁灭性冲动,但也让心底那片冰原蔓延得更广。
是啊,撕破脸容易,但然后呢?
我一個没有经济来源的全职主妇,贸然离婚,很可能人财两空,正合了那对狗男女的意。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练习如何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温顺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我要忍,为了最后的反击,我必须忍下去。
团建结束后回家,杨丞大概多少有些心虚,或者觉得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对我冷嘲热讽了几句,见我低眉顺眼没有反驳,也就失去了兴趣。
他可能以为我终于被彻底打压服帖了。
我开始扮演一个“幡然醒悟”、“努力挽回”的妻子。
我不再追问他的行踪,不再查看他的手机,甚至在他晚归时,还会温言软语地关心他累不累,给他准备醒酒汤。
婆婆张金花挑剔我,我也能赔着笑脸应承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暗自委屈。
杨丞对我这种“转变”似乎很受用,态度缓和了不少,甚至偶尔会施舍般地给我带点小零食,或者在我刻意奉承他时,流露出一种“你看,你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的优越感。
然而,暗地里,我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密切关注着他的一切。
我借口手机旧了卡顿,缠着他给我买了一部和他同品牌的新手机,并让他帮我登录了他的苹果ID,美其名曰“方便同步家庭照片”。
他大概觉得我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耐烦地操作了几下,便同意了。
就是这个举动,让我发现了他隐藏的秘密。
他表面上确实和宋敏保持了距离,公司群里不再互动,朋友圈也看不到他给宋敏点赞了。
但通过苹果设备的同步功能,我在我的手机上,看到了他另一个匿名的社交软件——一个叫“密友”的APP图标。
我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
几天后,我趁他洗澡,用他指纹解锁了旧手机,快速找到了那个APP。
需要密码。
我尝试了他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不对。
最后,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宋敏的生日——之前在他微信聊天记录里瞥见过。
“叮”的一声,解锁了。
里面的内容,不堪入目。
比微信上那些更露骨,更肆无忌惮。
他们互相称呼“老公”、“老婆”,分享着露骨的调情话语,甚至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我强忍着恶心和眩晕,用我的新手机飞快地拍照留存。
然后,我看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宋敏在APP里抱怨:「好久没亲密接触了,想你了老公,老地方见?」
杨丞回复:「乖,这周末,老婆大人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老时间,城郊兰亭酒店,房我订好。」
时间,地点,一清二楚。
周末,我假意收拾行李,告诉杨丞我要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可能会玩得晚点,甚至可能不回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窃喜,嘴上却假惺惺地叮嘱:“注意安全,别玩太晚。”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不仅毫不怀疑,甚至为我的“离开”创造了便利条件。
同学聚会是假的。
我提前到了他们约定的城郊兰亭酒店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咖啡馆角落坐下,眼睛死死盯着酒店大门。
下午两点多,我看到杨丞的车开了进来,停好车后,他和一个穿着性感连衣裙、戴着墨镜的女人一起下了车,相拥着走进了酒店大堂。
那个女人,烧成灰我也认得,是宋敏。
他们进去了!他们真的来了!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愤怒和一种被践踏的屈辱感让我浑身发抖。
我抓起手机,跟了出去。
走到酒店门口,我却被人高马大的保安拦了下来。“女士,请问您有预定吗?或者找哪位客人?”保安公式化地问道。
“我……我找我老公!他刚进去!”我急切地说,试图推开他。
“对不起女士,按照规定,我们不能让您这样进去。如果您需要找客人,可以打电话让他下来接您。”保安面无表情地挡在我面前。
打电话?打给杨丞?让他下来接我?那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看我像个泼妇一样闹笑话?
我僵在原地,看着酒店富丽堂皇却冰冷的大门,感觉自己像个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小丑。
我甚至能想象到,此刻在某个房间里,那对狗男女正在如何颠鸾倒凤,如何嘲笑我的愚蠢和无能。
最终,我也没有勇气打出那个电话,也没有力气硬闯。
在保安警惕的目光中,我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那个冰冷的家,我坐在沙发上,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浑身冰凉。
晚上,杨丞回来了,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香水味。
他心情很好,甚至哼着歌。
“聚会玩得开心吗?”他假意问道。
我抬起头,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我今天没去聚会,我去了兰亭酒店。”
杨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大的恼怒取代:“杨璐!你跟踪我?!”
“跟踪你?我不跟踪,怎么知道你和宋敏去开房!”我再也忍不住,声音尖锐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是去那边见客户!宋敏是正好过去那边办事,碰上了而已!”他矢口否认,语气强硬。
“见客户?在酒店房间见客户?杨丞,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爱信不信!”他恼羞成怒,指着我鼻子骂,“我看你就是有病!精神病!天天臆想我出轨!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就给我滚去精神病院待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张金花打来的。
他接了电话,语气立刻变得委屈:“妈……没事,就是杨璐她又闹,非说我跟同事去开房……对,就是那个宋敏,人家就是普通同事……她不信,还跟踪我到酒店……我真是受够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语气恶劣:“妈要跟你说话!”
我接过手机,里面立刻传来婆婆张金花尖利刻薄的骂声:“杨璐!你个搅家精!还有完没完了?男人在外面应酬交际,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你倒好,不体贴就算了,还整天疑神疑鬼,跟踪自己男人?你不要脸我们老杨家还要脸呢!我告诉你,你再这么作妖,就滚回你娘家去!别耽误我儿子前杨!”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咒骂,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我被冤枉了”的丈夫,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疲惫。
证据?在这些人眼里,只要他咬死不认,我所有的指控就都是“臆想”,是“胡闹”。
我默默挂了电话,把手机扔还给杨丞,转身回了客房,锁上了门。
门外,还能听到杨丞故意提高音量对他妈抱怨的声音,和他对我“神经病”的辱骂。
第二天,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扮演着温顺的妻子。
但当我打开手机,看到公司同事群里那些闪烁的头像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中午吃饭时,几个平时见面还会点头打招呼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带着审视和疏离。
我去茶水间,听到里面隐约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杨主管老婆昨天跟踪他到酒店,大闹了一场……”
“我的天,这么恐怖?”
“是啊,听说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杨主管跟宋敏有一腿。”
“宋敏真倒霉,摊上这么个同事家属,名声都被连累了。”
“杨主管才惨呢,娶了这么个控制狂老婆,一点自由都没有……”
“以后可得离他老婆远点,别惹一身骚……”
我端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
谣言,已经像病毒一样在公司里扩散开了。
宋敏,或者杨丞,或者他们一起,成功地把我塑造成了一个“控制狂”、“神经病”、“被害妄想症”的疯婆子。
我成了所有人眼中那个不懂事、不体贴、胡搅蛮缠,阻碍丈夫事业和“真爱”的恶毒原配。
而杨丞,依旧是那个“能力强”、“体贴下属”、“无奈娶了个疯老婆”的完美受害者。
看着那些异样的目光,听着那些窃窃私语,我没有再冲上去理论,也没有流泪。
我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挺直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