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术室的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我躺在推车上,盯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护士推着我往里走,走廊两侧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从眼前掠过,晃得我头晕。
"家属在外面等着就行。"护士对跟在后面的我妈说。
我妈抓着推车边缘的手松开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闺女,别怕啊。
"我想回头看她一眼,脖子却僵硬得转不动。
推车停下来,几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围过来,开始给我做术前准备。
有人在我手臂上扎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
麻醉师站在我头顶的位置,低头看着我,声音很温和:"放松,深呼吸,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点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下来。"别紧张。"又有人说话,声音从我右侧传来。
我偏过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站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熟悉,熟悉到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周谨行。我的男朋友。
他穿着墨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盯着那双眼睛,脑子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你......"我张嘴想说话,声音却哑得厉害。
周谨行俯下身,离我更近了一些,眼睛弯起来,像是在笑:"是我。别怕,我在这儿。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他是外科医生,知道他在这家医院工作,可我没想到会是他给我做手术。
我昨天才因为他总加班的事跟他吵了一架,说他心里只有工作没有我,说他是个工作狂。
我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完就把他拉黑了。现在他站在这里,要给我开刀。"对不起。
"我哽咽着说。周谨行摇摇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力道恰到好处,像是要把所有的安全感都传递给我。
"什么都别想,睡一觉就好了。"他说,"我保证,醒来的时候你会看见我。
"麻醉师开始注射麻醉药,我感觉到一股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
我死死盯着周谨行的眼睛,想把他的样子记在脑子里。"周医生,可以开始了。"有人说。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听见的是周谨行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我耳朵里:"等我。
"2我是被疼醒的。
麻药的效力还没完全过去,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
我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鼻子里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士走过来,低头看着我,"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动了动嘴唇,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护士拿了根棉签蘸了水,轻轻擦在我唇上:"手术很成功,别担心。
家属一会儿就能进来看你。"我想问周谨行在哪儿,声音却发不出来。
士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周医生还在手术室,今天他排了三台手术,你是第一台。
"我闭上眼睛,眼泪又流下来了。
护士以为我是疼得哭,赶紧安慰我:"马上给你用止痛药,忍一忍啊。"不是疼。是心疼。
我想起昨天跟周谨行吵架的画面。
那天是我们在一起两周年纪念日,我定了餐厅,买了礼物,满心期待地等他下班。
结果等到晚上十点,他发了条消息说有急诊手术,让我先回家。
话过去质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周谨行沉默了几秒,说:"对不起,我忘了。
开......""那你就别走了!"我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把他拉黑删好友,一气呵成。
我以为他会来找我,会道歉,会哄我。结果等了一整夜,什么都没等到。
第二天早上我去医院检查身体,查出了肿瘤,需要立刻手术。
医生说情况不算严重,但必须马上处理。我吓坏了,签字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我妈在旁边哭,我爸在外面打电话借钱。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我看见了周谨行。
护士给我打了止痛针,疼痛渐渐减轻了一些。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病房里开着灯,我妈坐在床边打盹,我爸站在窗户旁边抽烟。"妈。"我叫了一声。
看向门口:"周谨行来过吗?"我妈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怎么突然问他?"我没说话。
我爸走过来,掐灭了烟头:"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点点头,眼泪又忍不住了。周谨行没来。
他可能还在做手术,可能在忙别的事,也可能压根就不想来看我。
毕竟是我先闹的,是我把他拉黑的,是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我妈看我哭,以为我是害怕,赶紧安慰我:"别哭了,都过去了。
"我咬着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夜里十点多,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护士来查房,抬头一看,却是周谨行。
3周谨行还穿着手术服,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妈和我爸都愣住了。
女儿做手术的医生?"周谨行点点头,走进来,声音有些沙哑:"我来看看她恢复得怎么样。
"我妈赶紧站起来让座,我爸也跟着起身。
周谨行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感觉怎么样?"他问。"还好。
"我说。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指尖冰凉:"没发烧,很好。
"我妈在旁边小声说:"医生,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谨行打断她,转头看向我妈,"她现在需要休息,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妈犹豫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周谨行,最后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你有事就叫护士啊。
""嗯。"我应了一声。我妈和我爸收拾东西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周谨行。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我,还是没说话。
"你......"我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今天做了几台手术?""四台。
"他说,"最后一台刚结束。"我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十一点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我说。"不急。"他说,"我想陪你一会儿。"我咬着嘴唇,眼泪又涌了上来。
周谨行叹了口气,伸手帮我擦掉眼泪:"别哭了,哭多了伤口愈合慢。""对不起。
"我哽咽着说,"昨天我不该那么说你......""是我不好。
"他打断我,"我忘了纪念日,让你一个人等了那么久。
""可你是在救人......""那也不是理由。
"他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应该记得那些对你来说重要的日子。
时太任性了,我不该把你拉黑......"周谨行握住我的手,力道很轻:"是我没做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平时总是冷静理智的眼睛此刻满是疲惫和愧疚。
"你今天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我问,"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会。
"他没有否认,"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
"他说,"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对不起。
"我又说了一遍。"别说对不起了。
上轻轻亲了一下,"好好养病,等你出院了,我陪你去看电影,吃大餐,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你有时间吗?"我问。"我会有时间的。
"他说,"我跟主任申请了年假,等你出院就休假。
"我愣住了:"你从来没休过假......""以前是以前。
"他说,"现在我有了更重要的事。"我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周谨行在病房里陪了我很久,直到护士来提醒他该离开了,他才站起身。"好好休息。
"他说,"明天我来看你。""嗯。"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周谨行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昨天那场架吵得值了。4第二天早上,我被护士叫醒换药。
伤口拆开纱布的时候,疼得我直冒冷汗。护士一边清理一边安慰我:"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我咬着牙,手指紧紧抓着床单。"恢复得不错。
"护士说完,重新包扎好伤口,"周医生的手艺就是好,这刀口缝得多漂亮。
"我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确实处理得很好,针脚细密整齐。
"周医生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护士继续说,"才三十岁就升上来了,多少人羡慕呢。
"我知道周谨行很优秀,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
是医学院的天才学生,毕业后直接进了这家三甲医院,不到五年就从住院医师升到主治医师。
他做手术从来不出错,病人都抢着找他。可我不知道,他为了做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
护士离开后,我妈端着早饭进来了。"今天气色好多了。
"我妈笑着说,"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住几天就能出院。"我点点头,接过碗喝了口粥。
"对了。
,"昨晚那个医生,你认识吗?"我愣了一下:"什么?""就是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周医生。
"我妈说,"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我心跳漏了一拍:"妈,你别瞎想。
""我哪有瞎想。"我妈坐下来,认真地看着我,"他昨晚看你的样子,可不像看病人。
"我低下头,不敢看我妈的眼睛。"你们是不是认识?"我妈追问。
我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惊得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我小声说。
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难怪他昨晚那么紧张,我当时还以为是医生的职业素养呢。
"我没说话。"这孩子看着挺好的。
"我妈说,"就是太忙了点,你跟着他会不会很辛苦?""还好。"我说,"他对我挺好的。
"我妈点点头,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结婚?"我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周谨行从来没跟我提过结婚的事,我也从来没想过。
我们才二十六岁,他的事业刚刚起步,我也还在摸索自己的方向。
结婚这种事,感觉还很遥远。"还没想那么远。"我说。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上午十点多,周谨行来了。
他换了身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看起来是来查房的。
我妈看见他,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周医生来了?"周谨行点点头,走到床边:"阿姨好。
""诶。"我妈笑着应了一声,"你忙你的,我出去转转。"说完就识趣地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周谨行。他翻开病历看了看,然后说:"今天感觉怎么样?""好多了。
"我说。他伸手摸我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做完这些,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我,眼神很温柔。"昨晚睡得好吗?"他问。"还行。
"我说,"就是有点疼。""再忍几天,伤口愈合了就不疼了。
"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我昨天跟主任说了,这周的手术都推掉了,专心照顾你。
"我心里一暖:"你别这样,我没事的。""我想陪你。"他说,"这两年我欠你太多了。
"我摇摇头:"你没有欠我什么。""有。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一直很孤单,每次你想找我的时候,我都在忙。
纪念日忘记了,生日也经常加班,连带你出去旅游都一拖再拖。
""可你是在救人......""那也不能成为我忽略你的理由。
"他打断我,"晚晚,我是医生,但我也是你的男朋友。
我应该学会平衡工作和生活,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委屈。
"我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
周谨行叹了口气,帮我擦掉眼泪:"别哭了,再哭我就要心疼了。
""那你以后能不能少加点班?"我问。"我尽量。
"他说,"但急诊手术还是得做,这个你能理解吗?"我点点头:"我理解。
"他笑了,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乖。"5接下来的几天,周谨行每天都来病房陪我。
他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工作,除了必要的急诊手术,其他时间都待在我身边。
他会给我削水果,陪我看电视,跟我聊天,有时候还会讲一些医院里发生的趣事。
我妈看在眼里,越来越喜欢他。"这孩子真不错。
"我妈私下跟我说,"对你这么好,你可得好好珍惜。"我点点头:"我知道。
""不过他这么忙,你以后嫁给他了,可能会很累。
"我妈又说,"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说不准哪天就要加班。
你能接受吗?"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接受。"我妈看着我,笑了笑:"那就好。
"周谨行确实很忙,即使推掉了大部分工作,他的手机还是会时不时响起。
有时候是护士打来的,说有病人需要他处理;有时候是同事打来的,咨询手术方案。
每次接完电话,他都会跟我道歉,说耽误陪我的时间了。我总是摇头说没关系。
其实我心里也会有点失落,但我知道他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
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半点耽搁。住院的第五天,我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周谨行扶着我在走廊里慢慢走,一步一步很小心。"疼不疼?"他问。"有一点。
"我说,"但能忍。"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站在窗户前看外面的风景。
医院外面是一片公园,绿树成荫,还能看见有人在晨练。"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那里散步。
"周谨行说。"好。"我笑着答应。"还想去哪里?"他问。我想了想:"想去海边。
""那就去海边。"他说,"我订机票,我们去三亚。
"我转头看他:"你真的有时间吗?""有。
"他很肯定地说,"我已经跟主任请好假了,半个月的时间,够我们好好玩一趟了。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周谨行从来没有为我请过假,每次我提出想出去玩,他总是说工作太忙,下次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