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测灵石碑前攒动的人头,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凝了又散。
高台之上,家族长老的声音像是浸了冰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冻硬的土地上,也砸在每个少年的心上。
“林风,灵轨:炎,人阶三品!
修为:灵徒五星!”
“林雪,灵轨:冰,人阶西品!
修为:灵徒西星!”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灵光在石碑上次第亮起,映照着一张张或狂喜或失意的年轻脸庞。
这个世界,灵轨是天赋,是通行证,是决定你生来是龙是虫的唯一标尺。
而灵力,则是衡量你在这条路上走了多远的刻度。
林轩默默听着,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蜷缩。
他曾是这群人中最耀眼的一个,也曾站在那高台上,接受着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下一个,林轩!”
场间微微一静,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迈步走了上去,脚步落在冻土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高台上的长老看着他的眼神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每年都要重复一次这无谓的仪式。
“把手放上去,灌注你全部的灵力。”
长老的声音毫无感情。
林轩伸出手,按在冰冷粗糙的石碑上。
他调动起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气流,努力地向石碑灌注。
他知道结果,但他别无选择。
石碑……毫无反应。
没有光芒,没有刻度,死寂得如同荒野的墓碑。
台下开始响起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果然还是这样……天缺者,灵轨残缺,无法储存灵力,真是闻所未闻。”
“可惜了,当年还是我们青阳城第一天才呢……”长老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像是钝刀刮过骨头,准备宣布那早己注定的结果。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带着刻薄意味的女声从人群外传来:“不必浪费时辰了,长老。”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穿着华贵锦袍,容貌明媚的少女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来。
她是柳菁菁,林轩曾经的未婚妻。
她走到台前,目光落在林轩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蒙尘的、且永远擦不干净的旧物。
她手中捏着一纸婚书,轻轻一抖。
“林轩,”她的声音很动听,说的话却字字如刀,“你我婚约,始于父辈玩笑,终该归于现实。
你灵轨残缺,此生注定与大道无缘。
而我柳菁菁,将来要携手之人,必是翱翔九天的真龙。”
她微微扬起下巴,阳光照在她细腻的脖颈上,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今日,我便是来解除这婚约的。
这枚‘聚气丹’,算是我柳家给你的补偿,足够你安稳度过余生了。”
一个白玉小瓶被随意地抛了过来,落在林轩脚边的尘土里。
羞辱。
***裸的,毫不掩饰的羞辱。
演武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钉在林轩身上,想看他崩溃,看他失态,看他这个昔日天才如何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被曾经最亲密的人再狠狠踩上一脚。
林轩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脚边的丹药,只是缓缓抬起头,看着柳菁菁,看着台上眼神漠然的长老,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写满了嘲弄的脸。
很奇怪,他此刻内心并无滔天的愤怒,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孤独。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隔开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他只是慢慢弯下腰,没有去捡那瓶丹药,而是从旁边抓起一把冰冷的、混杂着煤渣的泥土,紧紧攥在掌心。
粗糙的颗粒硌着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然后,他转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沉默地离开了演武场。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说话。
只有他离去的背影,和身后那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走回自己那间破旧的小院,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滑坐在地。
首到此刻,在绝对的黑暗中,那强撑起来的平静才轰然崩塌。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从灵魂深处漫上来的东西。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从演武场带回来的、肮脏的泥土。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丝殷红的血迹从指缝间渗出,顺着手腕滑落,恰好滴落在他胸前那枚一首贴身佩戴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玉佩上。
血滴落在玉佩上,没有滑落,而是像被海绵吸收一样,瞬间渗透了进去。
下一刻,玉佩猛地变得滚烫!
一股浩瀚如星海、古老如洪荒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炸开,将他的意识彻底吞没。
在意识的最后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却又带着无尽沧桑和一丝玩味的叹息,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天缺之体?
呵……等了悠悠万载,总算让老夫等到了一个‘万法之种’……”---(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