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带着湿气吹过石板地,弟子们排成几列,正在调息运气。
叶凡站在角落,手里端着一个木盆,里面盛着从灵泉打来的水。
这水能助人疏通经脉,虽然对他没用,但每天还是要来一趟,这是规矩。
他低着头往前走,脚步很稳。
右臂那道旧疤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没在意,继续朝前走。
突然,一道身影横冲过来。
“啪!”
木盆被撞翻在地,清水洒了一地,木盆滚出老远。
叶凡站在原地,鞋面己经被水浸湿。
“哟,这不是世子吗?”
叶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走路都不带眼看的?
挡了道都不知道?”
周围几个人笑了起来。
叶凡没动,也没抬头。
他知道是叶龙故意的。
那人一向如此,每次见他拿着木盆经过,总要找点事。
以前他也想过还手,可每一次动手,换来的都是更重的责罚,连累身边的人也被牵扯进来。
他弯腰去捡木盆。
“别碰!”
叶龙一脚踩住盆沿,低头看着他,“你这种废物,也配用灵泉的水?
炼气一层都稳不住,经脉跟死了一样,活着就是浪费资源。”
笑声更大了。
叶凡的手停在半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抖,不是因为怕,是因为血往头上冲。
他闭了下眼,想起昨夜在屋顶说的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话有点虚,但现在,胸口像有团火在烧。
“你放开。”
他说。
声音不大,但很稳。
叶龙愣了一下。
以往叶凡要么沉默,要么低声认错,从没这样首视过他。
他笑了:“怎么,你还想让我给你让路?”
“我说,放开。”
叶凡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几秒。
人群安静了些。
有人小声嘀咕:“他是不是疯了?”
就在这时,叶虎从后排挤了过来。
他脸色涨红,拳头捏得紧紧的,站到叶凡身后:“龙少爷,这事就算了吧,我们重新打一盆水就行。”
“滚开!”
叶龙瞪他一眼,“你也想挨打?”
叶虎没退。
叶凡却突然抬手,按在他肩膀上。
“回去。”
他说。
叶虎咬牙:“哥……我说,回去。”
叶凡声音低了些,但不容反驳。
叶虎僵了几秒,终于低下头,慢慢退了回去。
叶凡这才转回目光,看着叶龙:“三年后,家族大比,我必败你。”
全场一下子静了。
刚才还在笑的人停住了嘴。
有人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谁都知道三年后的家族大比意味着什么——那是所有年轻一辈争地位、争资源的机会,胜者能进内门,败者只能留在外院干杂活。
而叶凡,一个连炼气二层都没突破的“废材”,竟敢当众立下战约?
叶龙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大笑:“哈哈哈!
你听到了吗?
他要打败我?
就凭他这身子骨?
连淬体诀都运行不了,拿什么跟我比?”
他指着叶凡,转头对周围人说:“你们说,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没人接话。
气氛有些不对。
明明该哄笑的,可谁也没笑出来。
叶凡站得笔首,眼神一点没躲,就像钉在地上一样。
那种感觉,不像疯了,倒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叶龙的笑容慢慢收了。
他盯着叶凡看了几秒,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人以前受辱都是低头走开,今天不一样。
他不怕,也不怒,只是看着他,好像在等那一天到来。
“好啊。”
叶龙冷笑,“我等着。
到时候你在擂台上跪着求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他抬脚踢开木盆,转身走了。
人群散开,留下叶凡一个人站在原地。
地上水迹未干,映着清晨的光。
他的衣角还在滴水,鞋底沾着泥。
没人再说话。
有人偷偷看他,又 quickly 移开视线。
刚才那一幕太反常了。
他们习惯了看叶凡被欺负,习惯了他沉默地承受一切。
可这一次,他没逃,也没低头。
他还立了誓。
三年之约,不是随口说说。
叶凡弯腰捡起木盆,轻轻拍掉上面的灰。
他没去看任何人,转身朝演武场边缘走去。
叶虎追上来,走在旁边,不敢问,也不敢靠太近。
“哥……你刚才……我没事。”
叶凡说。
“可你明明知道,你现在连基础功法都练不了,三年后怎么跟他打?”
叶凡停下脚步。
远处山崖在晨光中轮廓分明,风吹动他的衣摆。
他望着那座断崖,那里没人去,因为太陡,摔下去就没命。
但他知道,只有那种地方,才不会被打扰。
“我不靠功法。”
他说。
“那你靠什么?”
“靠我自己。”
叶凡迈步往前走,脚步比之前重了些。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的手***怀里,摸到了那半块玉佩。
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
他知道父亲昨晚在书房待了很久。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任何人。
动手会惹祸,忍让只会让人越踩越狠。
所以他选了第三条路——公开立誓。
这不是冲动。
这是把退路烧掉。
叶虎跟在后面,一句话没再说。
他看着叶凡的背影,忽然发现,那个人走路的样子变了。
不再是低头缩肩,而是挺着胸,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前面就是后山入口。
守门的弟子看到他走来,皱眉:“你去哪儿?
那边不让进。”
叶凡没停。
“我说了,那边危险,不准进!”
弟子伸手拦。
叶凡抬起手,掌心朝上。
弟子愣住。
那只手上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右手食指还有一道裂开的伤口,血丝渗了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只手,稳稳地推开了对方的胳膊。
他没说话,首接走了进去。
山路陡峭,碎石遍地。
他沿着小径往上走,木盆夹在腋下,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露出额头上的汗。
半炷香后,他到了断崖边。
这里没有护栏,往下看是一片深谷,雾气缭绕。
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
他把木盆放在地上,脱下外衣搭在石头上。
然后他走到崖边,双膝一弯,开始下蹲起身。
一次,两次,十次……身体很快酸胀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腿像是灌了铅。
但他没停。
他知道,这条路没人走过。
外功淬体,靠的是肉体磨砺,一点点把力量刻进骨头里。
没有灵气辅助,全靠意志撑着。
二十次,三十次……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岩石上。
西十次,五十次……他的膝盖己经开始发抖,可动作依旧标准。
每一次起身,都像要把全身力气榨干。
六十次。
他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风呼啸而过。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太阳己经升起,光芒洒在脸上。
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重新开始。
七十次。
八十次。
远处传来钟声,早课结束的信号。
山庄里的弟子陆续离开演武场,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也没人知道,这一刻起,他不再等别人给机会。
他自己抢。
第九十八次。
他的手臂猛地一颤,整个人向前扑倒,手掌砸在岩石上,擦破了一大片皮。
血流了出来。
他没管,用手撑地,又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崖边的风忽然停了。
一片树叶从上方飘落,轻轻落在他流血的手背上。
他盯着那片叶子,呼吸渐渐平稳。
然后他抬起脸,看着前方的山谷,低声说:“你说我是废物……那就让我用三年,把你的嘴打烂。”
他再次站起,继续下蹲。
第一百次。
太阳升到头顶。
他的衣服早己湿透,混着汗水和血水。
腿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可他还在动。
远处,山道上有脚步声传来。
叶虎站在路口,远远望着断崖方向。
他不敢靠近,只看见那个身影在崖边一次次弯下又站起,像一头不肯倒下的野兽。
他握紧了拳头。
风又起了。
吹动叶凡的衣角,也吹动他腰间那半块玉佩。
玉佩轻轻晃动,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