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四套房分给了四个儿子，自己搬进了女儿90平的小家。
我以为晚年无忧，不必拖累任何人。
我摔断腿那天，女儿挨个给他们打电话。
大儿子：“我在开会。”
二儿子：“我老婆管钱。”
三儿子：“妈又装病骗钱？”
四儿子直接挂断。
他们在群里为大几百块的挂号费吵得不可开交时，我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清晨的阳光很好，暖融融地透过窗户，洒在我花白的头发上。
我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给女儿陈玥准备她最爱吃的葱油拌面。
这是我搬来她家的第三个月。
自从我把名下的四套拆迁房全部分给了四个儿子后，我就成了没有固定居所的人。
女儿陈玥心疼我，执意把我接到了她这个九十平米的小两居。
她说：“妈，我这里，永远是您的家。”
我心里是暖的，但也觉得亏欠她。
我一生育有四子一女，却把所有的爱和资产，都倾斜给了儿子们。
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我亏欠太多。
就在我转身去拿酱油的时候，脚下被一滩昨晚不小心滴落的油渍滑到。
天旋地转。
我整个人像一片枯叶，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砰”的一声闷响。
我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瓷砖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钻心刺骨的剧痛，从我的右腿根部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妈！”
在客厅看文件的陈玥听到声音，发疯一样冲了进来。
她看到瘫在地上的我，脸色瞬间煞白。
“妈！您怎么样！您别吓我！”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我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全是冷汗，只能死死抓着她的手。
她立刻拨打了120。
在等待救护车的几分钟里，她用颤抖的手抱着我，一遍遍地重复：“妈，别怕！我在！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我被抬上担架，看着女儿那张布满泪痕的、惊慌失措的脸，心里第一次涌起强烈的恐惧。
我怕我就这样去了。
到了医院，急诊室里一片忙乱。
X光片很快出来了，医生的声音冷静又残酷。
“股骨颈骨折。”
他指着片子上那道清晰的裂痕，对陈玥说：“这是老年人最怕的骨折，被称为‘人生最后一次骨折’，必须立刻手术，不然以后就只能瘫在床上了。”
瘫在床上。
“医生，要多少钱？”陈玥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手术费、住院费、康复费，先准备个八九万吧。”
八九万。
陈玥的脸更白了。
她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每个月工资一万出头，除去房贷和日常开销，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她毫不犹豫地把手机里所有的钱都转到了医院账户，只有两万多。
剩下的缺口巨大。
她咬着牙，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我的大儿子，陈立国。
他是我们家的骄傲，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单位当着小科长，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和面子。
电话接通了，陈玥急切地开口：“大哥，妈摔断腿了，在医院，需要马上手术……”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立国不耐烦地打断。
“我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这种事等下再说！”
他的声音里没有关心，全是被打扰的烦躁。
“可是妈……”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我躺在病床上，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那句“我在开会”。
心，猛地沉了一下。
陈玥捏着手机，愣了几秒，又拨通了二儿子陈立业的电话。
立业在做点小生意，没什么主见，是个典型的“妻管严”。
“二哥，妈摔断腿了，急需手术费，你那边能先凑点吗？”
电话那头传来立业支支吾吾的声音：“玥啊，你……你也知道，家里的钱都归你嫂子管，我……我跟她说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尖利的女声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刺得我耳膜生疼。
“陈立业！你是不是想死！你妈摔断腿关我们什么事？给她花钱？我们家小宝上辅导班的钱你出了吗？我告诉你，家里一分钱都没有！钱都是留给咱儿子上学的！”
紧接着，是立业懦弱的辩解和女人的咒骂，最后电话也被挂了。
陈玥的眼圈红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打气，然后拨通了三儿子陈立民的号码。
立民是我最小的儿子，也是我从小最宠爱的一个，结果被我宠成了一个好逸恶劳的无业游民。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像是在牌桌上。
“三哥……”
陈玥刚开口，就被立民阴阳怪气的笑声打断了。
“哟，是小妹啊。怎么了？妈又想出什么新招骗钱了？我可跟你们说啊，上次她说头疼，我们一人出了几千，结果呢？屁事没有！这次又是什么？”
骗钱？
我躺在病床上，浑身动弹不得，剧痛一阵阵袭来，可这些都比不上从我最疼爱的儿子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
陈玥气得浑身发抖：“陈立民！你说的是人话吗？妈摔断了腿！现在躺在医院！医生说不手术就要瘫痪！”
“瘫痪？吓唬谁呢？几百块没有，几万块更没有！挂了！”
电话再次被挂断。
陈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擦了擦眼泪，颤抖着手，拨通了最后一个号码，四儿子陈立强的。
立强是个IT男，性格最是冷漠，几乎不与家人联系，拿到我给的房子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妈。
电话接通了。
陈玥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四哥，妈摔断腿了……”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直接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是冰冷的忙音。
陈玥彻底崩溃了，她蹲在走廊的角落里，抱着膝盖，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像小兽的悲鸣。
我看着她，心疼得像是被撕裂了。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却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抹干眼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建了一个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然后，她把医院的诊断书，还有我躺在病床上痛苦不堪的照片，发进了群里。
她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在群里打字。
“哥，我知道你们都忙，也都有自己的难处。手术费我们先不想，但现在连挂号费和前期的检查费都还没交齐，就几百块钱，你们能不能先一人凑一点，先把这个交了？”
几百块。
我的女儿，在向我的儿子们，乞求几百块钱，给我这个母亲交检查费。
群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炸了。
最先跳出来的是大儿媳妇，立国的老婆，她在一家私企当会计，最是精明。
“哎哟，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们家立国这个月评职称，到处打点，开销太大了，实在拿不出钱。”
紧接着是二儿媳妇，那个声音尖利的女人。
“谁照顾的谁负责！老太太住在你们家，你们就该看好她！现在出事了找我们要钱？门儿都没有！”
然后是我最疼的三儿子，陈立民。
“几百块？说得轻巧！我这个月手头也紧，打牌还输了点。再说，妈不是有退休金吗？先用她的呗。”
屏幕上的字，一句句，一行行，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刮着我的心。
我为他们倾尽所有，给了他们遮风避雨的房子，给了他们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根本。
我以为，我养了四个可以为我养老送终的儿子。
可在我摔断腿，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为区区几百块钱，在群里上演着一出无比丑陋的闹剧。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女儿气到发抖的背影，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冷血无情、斤斤计giao的文字。
腿上的痛，似乎已经麻木了。
一种更深、更沉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开来，让我的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
那是我一生引以为傲的母爱，在这一刻，被他们亲手碾碎，化为齑粉。
我感觉我的心，好像也随着我的腿，一起断掉了。
我闭上眼睛。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再睁开时，我眼中的泪光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平静。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对着女儿的背影，轻轻地说：
“玥，别求他们了。”
“把李律师的电话，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