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路灯勉强勾勒出它哥特式尖顶的轮廓，雨水顺着飞檐淌下，如同无声的泪。
林夜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灼痛。
他本该向警方陈述那荒诞离奇的地铁经历，本该回到医院接受心理评估，但那条短信像一枚楔子钉进了他的脑海——“医者之瞳”，这西个字与他掌心莫名灼痛的时间点完美吻合。
他必须来。
深吸一口带着霉湿气的冷空气，林夜推开并未上锁的铁门。
殡仪馆主楼一片漆黑，唯有侧后方一栋老式平房亮着微弱的灯火。
门廊下挂着一块老旧的木牌，墨迹斑驳，依稀可辨“往生客栈”西个篆字。
客栈？
在殡仪馆里？
林夜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内与门外是两个世界。
暖黄的灯光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陈旧的檀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腐剂味。
一个穿着墨绿色暗纹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正踮脚擦拭着博古架上的一排排陶罐。
那些陶罐形态各异，表面刻满了难以辨识的符文。
“关门，冷。”
女人头也不回，声音清冷，像玉石敲击。
林夜下意识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女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堪称明艳的脸，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冰霜。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眼神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她甩了甩手中那块绣着诡异曼陀罗图案的绢布，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带着审视。
“林夜？”
她挑眉。
“是我。
那条短信……是我发的。”
女人打断他，走到柜台后，取出一个布满铜绿的罗盘。
罗盘指针并非指南北，而是疯狂地旋转着，最终颤巍巍地指向林夜。
“想活过今晚，就去地下停尸房，找到13号尸体。”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他去取一份报纸。
林夜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昨晚地铁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孕妇……你的问题太多了。”
女人将罗盘往柜台上一扣，发出沉闷的响声，“时间不多了。
要么下去，要么出去，等着被‘清理’。”
“清理？”
林夜捕捉到这个危险的词。
女人却不欲多言，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房间角落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地下的铁门。
“楼梯尽头左转，第三个区域，13号冷藏柜。
记住，别碰其他任何东西，也别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人’。”
她的警告让林夜脊背发凉。
他看了一眼那扇如同巨兽咽喉的铁门，又看了看女人不容置疑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铁门后的楼梯陡峭而阴冷，墙壁上挂着老旧的壁灯，灯泡接触不良般闪烁着，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几乎让人窒息。
林夜一步步向下，脚步声在空旷的阶梯上回荡，仿佛有无数个回声跟在他身后。
停尸房比想象中更大，惨白的灯光照亮一排排泛着金属冷光的冷藏柜。
空气寒冷刺骨，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他按照指示左转，来到第三个区域。
柜门上的编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11…12…林夜停在13号冷藏柜前。
这是一个本该空置的柜子——至少按照殡仪馆的常规管理应该是。
但此刻，一丝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从柜门的缝隙里缓缓渗出，沿着冰冷的金属表面，蜿蜒流下。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掌心的灼痛感再次隐隐发作，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湿滑的柜门把手。
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深吸一口气，他用力一拉——柜门纹丝不动。
像是从内部被锁死了。
就在他准备再次尝试时，“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内部的锁扣，竟然自动弹开了。
紧接着，厚重的柜门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自己缓缓滑开。
冷藏柜内部的白雾冷气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林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眯起眼睛向里看去。
冷气渐渐散去，露出了柜内的景象。
一个人。
穿着厚重的、印有殡仪馆标识的深蓝色寿衣，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安静地躺在那里。
而当林夜看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西肢百骸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
那张脸……是他自己！
躺在13号冷藏柜里的，穿着寿衣，毫无生气的，是他林夜！
那双他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停尸房惨白的灯光，没有焦点，没有灵魂。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怎么可能？！
是幻觉？
是恶作剧？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瘫软在地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清晰的、金属部件运转的“咔嚓”声，以及某种能量聚集时发出的低微嗡鸣。
一个完全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死寂的停尸房里突兀响起：“检测到S级异能波动，生命特征确认：林夜。
判定：高危不稳定因素。
启动……清除程序。”
林夜猛地回头。
只见停尸房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影。
它们并非人类，而是闪烁着金属光泽、造型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人形机械体。
它们的头部是单一的红色光学传感器，正牢牢锁定着他。
它们的右臂己经变形，延伸出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如同枪管般的结构，能量正在其中迅速汇聚。
S级异能者？
清除程序？
老板娘的话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等着被清理”！
原来，“清理”不是比喻！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恐惧。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林夜几乎是凭借下意识反应，猛地向侧面扑倒！
“咻——！”
一道炽热的红色能量光束擦着他的耳畔射过，将他身后一个空着的冷藏柜瞬间熔穿一个大洞，边缘的金属呈现出暗红色的熔融状态。
高温气浪扑面而来。
林夜狼狈地翻滚，躲到一排冷藏柜后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柜门，大口喘息，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
前方是冰冷的“自己”的尸体，身后是索命的机械清除者。
绝境。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只有一部手机，和一把平时用来削水果、此刻却显得无比可笑的小折刀。
医者之瞳……这该死的“医者之瞳”到底是什么？
它没有带来任何力量，只带来了致命的杀机！
红色的瞄准激光开始在周围的墙壁和柜门上扫射，锁定着他的位置。
机械体沉重的脚步声正在不疾不徐地靠近。
它们的下一个目标，显然就是这排冷藏柜。
林夜的瞳孔，在极致的恐惧与压力下，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发热。
视野的边缘，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极模糊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