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别瞎说,一天天的!
"我白了大仙一眼。
“哈哈,哪有那么多忌讳呀哥,其实生死就那么回事,在这两件事上谁也跑不了!”
"行了!
你剩最后一口气打给我,我给你收尸,行了吧!
" 我没好气的说,端起酒冲着大仙举了举杯,我一口把杯子中的酒干了。
大仙哈哈的笑着,赶快拿起酒瓶,继续给我倒满。
“哥,说真的,我不怕死,小时候我妈去世的早,我跟我爸生活的那么些年,有时候看别人家小孩有妈,我他妈老羡慕了。
我那时候那么小,就会觉得活的真没意思。
后来吧,学习还行,就有点意思,再后来有朋友,就有点意思。”
就不想着死的事了。
我笑着看着他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多好!
""好啥呀,天天当牛马!
"大仙说的不错,生活工作如果是自己喜欢的还好,不然当牛马确实很痛苦。
可是佛说众生皆苦,谁一出生都是哭着来的,每个人一生都期待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可是想要如意,想要事成,哪那么容易。
我和大仙都是沽城的农村里出来的,大仙更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给我讲过,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供奉了很多农村里说的各种仙家,大体就是东北出马仙的那一系,很神秘,也很复杂。
但是可能供奉的堂口出了问题,导致他母亲总是神经兮兮的。
清醒的时候一切正常,不清醒的时候就像神经病一样。
大仙说有一次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家,他母亲正在热锅里炸油条,看他回来竟然,哈哈哈的笑着,把手伸进滚烫的油锅里,拿出一根油条问大仙说,你看我厉害不!
大仙看着母亲怪异的表情,和哈哈的笑声,以及变了的声音,被吓的头皮发麻,呆呆的立在原地不敢动。
他妈接着伸出脚,继续怪异的笑着问,看我的黄皮鞋好看吗?
大仙说他是哭着跑出家的…在家门口等他爸回来。
也就是哪一年,她母亲忍受不了,上吊***了。
他是看着他父亲把他妈抱下来的。
“哥,你今天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你是不是有啥事,有事就说。”
我愣了愣,嘴角挤出一抹笑说:"没啥事,今天刚被公司辞退了,无事一身轻,所以喊你出来喝个酒!
""你看看,我瞅你就有心事!
没事,工作再找就行了!
"说着大仙举起杯,我们碰了一下。
看***了杯里的酒没有说话,大仙继续问:“哎,哥,你们学校要倒闭了吗?”
"倒不了,你看有几个黑心公司能倒闭的,倒下的都是那些守着良心底线的!
""要我说,那样的公司离开了也好!
""嗯,所以呀,咱俩喝个酒庆祝一下。
""哈哈,得意和失意的时候,有兄弟在啊,放心,哈哈。
"大仙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笑着说:“哥,你说这教育行业怎么都这样了呢,像你之前说的,这样的学校,其实跟诈骗公司有啥区别。”
"区别就是,狼披着羊皮,不容易被发现!
""还真是,要说哥,你就是太固执了,社会就是这样,你就随波逐流不就行了吗。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确实如此,人在矮檐下,也不得不低头,抬头就会碰到头,没办法。
可是总有人要试一试吧,不然,眼看着社会中的所谓腿越来越粗,矮檐越来越低,老百姓还有法活吗?
看看社会上,现在有多少公司,用着虚假的产品,虚假的服务,用天花乱坠,无孔不入的营销,掏着老百姓兜里的钱。
有人会问,也没有那么严重。
怎么没那么严重,你去趟超市,就足以惊掉你的下巴,硫磺馒头、毒奶粉、地沟油,瘦肉精猪肉,苏丹红鸭蛋,甲醛白菜,过期食品翻新…… 你只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改变不了,就沉默而己。
我和大仙边喝边聊,菜早就凉了,被我们吃的差不多。
我感觉我喝的头晕乎乎的,我酒量一般,大仙却越喝越精神。
我们从我教育聊到社会现状,又从社会现状聊到朝鲜国,觉得金正恩真的是个厉害的80后,有威有能,能把一个国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教育,医疗,住房都是免费的,俨然共产主义社会,还要啥自行车!
看我们聊的起兴,旁边桌的人开始搭话跟我们聊了起来,一起批判这个社会的混乱,我和大仙饶有兴致的听大爷批判现在的社会不如从前。
虽然以前人们生活的苦一点,但是老百姓都善良,都正义,人心都没那么复杂。
我和大仙听的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大爷头发灰白,身形偏瘦,精神矍铄,穿着时髦的黑色呢子风衣,显得很有气质。
大爷对面坐着的女人,是个精致的老太太,年龄看着跟大爷相仿,一身旗袍加披肩的装扮,凸显着她保持良好的身材,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脸上干净的没有任何斑点。
要是她把灰白的短发染黑,化妆掩盖下眼角带笑的鱼尾纹,谁敢说他是个老太太!
大爷微微顿了顿,目光转向我,眼中透着几分审视:“小伙子,跟你俩聊得这么投机,又听你说起教育行业的事儿,是个有想法的人。
我倒想问一句,你觉得这现今社会的教育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说:“首先,现在的教育老师不敢管,不想管,不严管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的孩子们跟我们小时候不一样,他们更难管了,更不爱学了,可以玩的东西比学习有意思的东西更多了。
想让他们学习太难。”
“但是现在老师不敢管学生,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甚至都不能说… 那学生根本不怕老师,课堂上就做什么的都有!
玩手机的,打游戏的,睡觉的,谈恋爱搂搂抱抱的,这就是大学生的生活状态……”我滔滔不绝的说,大爷微笑着赞同的点头,他转过身子对着我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提出新的问题。
我从学生分析,到知识发展分析,再到谈论如何让社会进步,国家发展,谈的有点大。
大爷哈哈的笑着问:"小伙子,你怎么称呼?
""啊,我叫张冬冬,您喊我小冬就行!
""哈哈,我们是本家,我也姓张,张启德,你就喊我老张就行。
你这个小伙子很有意思,咱们留个联系方式,认识下,以后有时间找你聊天,你看行吗?
"我赶紧站起身来,笑着说:"当然行了, 那我以后喊您张叔,谢谢您今天听我这一顿酒话牢骚,没嫌我烦。
"张启德微笑着审视着我的脸,目光炯炯,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样,让我不敢首视。
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
张启德牵着那位身材曼妙的女士离开了。
我和大仙也喝不下去了,等我去结账的时候,发现大仙己经结完账了。
我骂他说我请你喝酒,你把账结了干啥。
他笑着说:“哥,咱俩谁跟谁呀!”
我酒足饭饱,我和大仙走出饭店己经晚上8点多了,夜风吹来,脑袋清醒了几分。
大仙提议去夜市逛逛,散散心,我也正想放空一下,就一起往夜市方向走去。
西九城里北漂的人,大概都是住在周边的郊区的城中村里,租住的公寓的房子。
公寓房,大多都是北京本地人自建的,一个月靠自建房的房租就可以收入几万十几万的。
一拆迁,两三套房加几百万的补偿,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有时候不禁感慨,有的人一生都在努力去罗马,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在这个藏龙卧虎的西九城里,也许随便从哪条街,走出来一个相貌平平的人,就有着强大的经济和权力背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和大仙漫无目的的边走边聊着今后的打算,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我定睛一看,竟是我在之前教育机构教过的学生 —— 候小林。
他穿着一身外卖制服,身形略显单薄,看到我,眼中闪过惊喜:“张老师!”
我有些诧异:“小林,你怎么在这儿送外卖?”
候小林挠挠头,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张老师,之前学校承诺的就业分配不靠谱,我又没啥别的手艺,就先干这个过渡一下。
“你学的还可以的,这个专业的东西尽量不要丢,靠技术生活还是相对容易些,虽然刚开始工资低,但是你要坚持两年,会不一样的。”
我语重心长的说。
"好,我知道的老师,我投简历工作不好找。
我想着我都工作了,我又不想跟家里要钱,就先送着外卖,先赚个生活费和房租钱。
"小林笑着说:“老师你等下,我去给买两杯奶茶!”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还没等我说完,他就骑车往前边跑去了。
“哈哈,哥,这是你的学生啊” 大仙笑着问。
“嗯,其实在班里他是很调皮的那一个,不怎么好好学,上课睡觉,玩游戏,我跟他冲突过两次,最后还让他做了三百个蹲起。
第二天,他跟我道歉,从那以后,他上课就好好听课了,虽然学得不好,最起码是跟着学习了。”
我说。
“教育这行真难啊,现在家长把孩子散养,学生一身毛病,学校也不管,那就真废了。”
大仙戏谑的笑着说。
我和大仙在原地聊了十分钟左右,侯小林,骑着电动车又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他那身黄色的外卖制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骑车到我身边,递给我两杯奶茶,然后着急的说:“老师,我还有单子要赶着送,那我就先走了啊。”
“谢谢你的奶茶,你骑车慢点,注意安全!”
我以老父亲的心态,对正在他调转车头的他嘱咐着。
“好的老师!”
他转过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冲我傻笑一下,然后骑车又冲进了夜晚下班大潮的人流中。
看着他的背影,我陷入沉思,或许我一路走来并非毫无意义,这些学生的成长就是我坚守的最好回报。
我和大仙朝着我租的公寓附近走去,大仙跟我讨论着吃饭时候一起聊天的老头,说那老头看着挺有气质,估计是个厉害老头。
我点头表示同意,毕竟这西九城里,厉害的人太多了。
那老头无非就是跟我们聊的高兴了,一冲动留个电话,说个再见而己。
但是其实大家都很忙,有谁跟谁会因为利益之外的关系,再见呢?
“哥,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没想呢!
不知道!”
我回答,其实我是不想去想,今天对我来说是祸不单行的愚人节。
我内心的无力感,让我有些逃避接下来的打算的话题。
至少,今天不想去想。
又回到我们吃饭的那个饭店所在的商场楼下,我送走了大仙,大喊着说:“电动车也是车,你喝酒了骑车慢点。”
大仙风一样的走了:“哈哈,放心哥,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我知道!”
我摇摇头,笑了!
回到公寓,己是深夜,我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
脑海中一会儿是大仙笑嘻嘻的有点歪的脸,一会是张大爷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会儿是候小林的青涩面庞,一会儿又是妻子决绝的话语。
酒精的作用渐渐褪去,疲惫感涌上心头,迷迷糊糊间,我沉沉睡去。
是的,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今天是愚人节,或许只是上天在跟我开玩笑呢。
一切都是梦,睡吧,睡醒了,明天一切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