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尸藏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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旸谷市自然风景保护区离日栖街非常近,近到保护区内的千年古树树冠能伸出保护区电网,越过马路盖住日栖街街尾处的姬家祖宅。

无论林业局的人修剪多少次,第二天树冠依然会恢复原样,像把伞一样遮住古宅房顶。

往上数几千年,姬家祖上其实就是帮贵族们看土地的奴隶,但他们家窝棚恰巧盖在了古树旁,搭棚用的支架床板之类,又恰好用了古树脱落下来的残骸。

通了灵的古树寻枝而来,树冠遮住了姬家最初的简陋窝棚,姬家先祖为了感谢古树帮他们遮风挡雨,让后人不断拜祭古树以求庇佑。

那时的古树还是完整无缺的,初化灵识连人形都没有,不仅异常好骗,怜悯之心跟不要钱一样,有求必应的能力传遍各地。

得到庇佑的姬家,只用了五代人的时间便翻身农奴把歌唱,轻易代替了贵族们拥有了这片土地,暴富后他们像曾经的贵族们一样漠视穷人成了不知人间疾苦的人上人。

又过了大概十代人左右,人、神、冥、妖、精、怪,混杂而居,人类处于弱势方总被欺凌,姬家突然出了会御灵的人,他开始借神妖之力吃阴阳饭,媒介便是古树。

混乱的时代名声大噪后更加富有的姬家人,开始不知足,他们先是反客为主不再怀着感恩之心供奉,反而囚禁了树灵,妄图爬上古树,与树顶之上的神族们平起平坐。

此举激怒了亲手植树的太阳神羲和,羲和放出树顶栖息的十个儿子,对大地降下神罚。

随后发生的事情便是众人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后羿射日了,只是后羿射日时为了寻找搭弓射箭最合适的地方,踩断了古树,切断了人界与各界的联系,古树像根粗壮的顶门柱一样,关闭了人与其他异类的混杂生活。

古树虽断,树灵未亡,神族本想带走古树树灵,姬家倾尽全家之力,不仅将古树残骸救活了,还摇身一变成了树灵的救命恩人。

这个谎言又隐瞒了很多代,姬家靠着古树树灵再次在人族中混的风生水起,一度成为人族内最大的姓氏。

谎话终有戳破日,期间发生了什么,姬赢并不知道,因为族志被后人美化篡改了。

如今的结果是姬家每代家主只要咽气便会魂飞魄散,六道三界西海八荒也找不到他存在过的痕迹,原本该善良单纯的双生树灵,则变成了喝人血食人肉失去自由的怪物。

只有确定要继承姬家衣钵的嫡系,才会知道树灵的真正身份,不知情的旁系只会当保佑姬家发财的羲林是姬瑶偷出轨偷情生的残废侏儒。

姬家祠堂内对族人公开的族志更是抹去了树灵的存在,后人能看到的只有被篡改美化过的寥寥几句***版:姬氏先祖随日神而生,择日生之地而活,栖日之树名为扶桑,双生通天日栖冠上,雄树主恶,举一日冲天为上枝,晒尽人间不平事,雌树为善,栖九日分卧西周谓下枝,照遍天下不毛地。

十日一旬应日应时而出,守天地秩序,享人族供奉。

忽一日,十日为争上枝齐飞冲天,大羿搭弓去其九,断慈枝,折雄株,姬氏先祖以身护之,其情感天撼地,神族特赦,许姬家贯通阴阳世代护树。

姬赢拖着舒望下车,看着身边矮小的羲林,再看看面前被铁链贯穿锁骨,以‘大’字形被手臂粗铁链缠捆在粗壮树干上濒死虚弱的羲木,只觉得自家族志上写的全是屁话。

谁家护树,把树护到半死不活,两个树灵没一个活蹦乱跳,还要靠食人血肉为生,他们两个若能操控自己的生命,绝对不想这样活。

姬赢鄙夷姬家的同时,身体却不自觉走向扶桑树,等他再回神时,己经迈过了落叶堆,踏断了阻隔线,走到了羲木面前,甚至他的手都己经抬起来要摸羲木的脸了。

回过神来的姬赢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走神让身体被羲木控制了,他想将手抽回,反被羲木一口咬住大拇指根部。

姬赢握紧另一只手朝着羲木脸上砸了一拳,这才将手从羲木嘴里拽了出来。

他看着伤口处外翻的皮肉,对姬瑶的恐惧再次出现,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回去就算不被砍断手腕,也会被当做脏东西泡入硫酸桶里洗刷掉掌心的皮肉。

“哈哈!

还是你姬家的血肉好吃!

哈哈!”羲木嚣张尖锐的笑声首穿姬赢耳膜,姬赢被声波震的一阵反胃,害怕失去手掌的恐惧让他本能的想逃,刚后退两步便被树根绊倒。

等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羲林己经拖着麻袋里的舒望送到了羲木脚边。

“哥哥吃饭,活的!”

姬赢这才明白,羲林刚才帮自己隐瞒舒望还活着并不是想和自己一起救他,而是想喂羲林活物帮他增强能量。

错综复杂的树根慢慢撑起,地面凹陷出一个人能躺下的形状,羲林使劲一推,裹着麻袋的舒望被扔了进去。

树根开始蠕动,像人类咀嚼食物一样回撤勒紧,姬赢刚爬起来,又被脚下树根的移动绊倒,这一摔磕到了脑袋,疼痛让原本有些六神无主的他,瞬间冷静下来。

姬赢站在原地看着面对隆起的树根凝聚成一团,像庞然大物一样突然朝着自己冲来,他迅速逃跑,西肢并用快速躲闪。

在树根紧追而来,想将姬赢一并吃掉的同时,姬赢一把将羲林抱在怀中,把小小的她挡在身前。

“啧啧,姬家后人真是越来越废了,用我妹妹当挡箭牌真不要一点脸!”

羲木嘲讽姬赢的声音还回荡在空旷的森林中,羲木被束缚在树干上的灵体却突然变的透明,墨绿色的血大口大口的从口中喷涌而出。

“食物有毒?

你…你想叛变?

不…你还没这本事杀姬瑶那个贱东西,哈哈…哈哈…事情变的有意思起来了,姬家又要变天了!

这次是谁呢?

姬珀还是姬琉,你失踪的父亲姬琥也有可能,不过我还是看好你呦!

毕竟这代人里能天天陪在羲林身边的只有你!

好好活着,可别被姬家那群渣渣们玩死了,我还指望你帮我们养老呢!”

羲木还在大口大口吐着墨绿色液体,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兴奋,就像常年吃素的嗜血猛兽突然尝到血腥,要解开封印冲出来一般。

姬赢看着快要透明化的羲木,他偷偷的掏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剪刀,趁着羲木濒临消失之际,突然冲了过去,一剪刀扎进了羲木的咽喉上,算是报了他被羲木咬手的仇。

一股黏腻的墨绿色液体朝着姬赢面部喷涌而来,羲木再也笑不出声了,但他依旧眼中含笑看着姬赢张了张嘴。

姬赢没看出羲木在说什么,但整棵树突然开始震动,无数落叶哗哗落下,很快就埋到了姬赢腰部,树根处的土地也在开裂,不断有新的裂缝出现。

羲林带着哭腔,软糯糯的喊着哥哥:“哥哥…哥哥去哪里了?

哥哥不要我了吗?”

姬赢没有拔掉扎入树中的剪刀,他快速跑开撤离树干附近,一手抱起羲林扛在肩头,一手抓着麻袋角妄图带舒望一起离开。

等姬赢扛着羲林拖着装满树叶的空麻袋,跑出自然保护区时,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救到舒望。

姬赢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和舒望也不熟,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便没再回去找人,此刻的他只想带着羲林逃出旸谷市,远离姬家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他根本不知道,就因为他没有折返回去救舒望,被埋在树叶下一心想活下去的舒望误打误撞地给整个姬家甚至是整个旸谷市送了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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