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夕阳为工位镀上金边，在她深灰色西装袖口折射出细碎光斑。

"小林，张总让你去趟会议室。

"行政部王姐敲了敲隔板，目光扫过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说是要核对新项目的成本核算。

"财务部其他同事陆续关掉电脑的声响传来，林浅看了眼手机，18:47。

这是本周第三次临时加班，而她的转正考核还有两周就要截止。

推开会议室磨砂玻璃门的瞬间，烟草味混着龙井茶香扑面而来。

项目部经理张立伟瘫坐在真皮转椅里，深蓝色POLO衫绷着微凸的肚腩，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白色衬衫领口逡巡。

"上季度建材报价单。

"他把一沓文件甩在会议桌上，枸杞在保温杯里沉沉浮浮，"明早要和启星建设开视频会，今晚必须整理出对比分析表。

"林浅翻开报价单，指尖突然顿住："张总，这批钢筋的采购价怎么比市场均价高出15%？""年轻人就是爱较真。

"张立伟嘬着牙花笑出声，腕间欧米茄表面闪过冷光，"战略合作供应商懂不懂？质量保障比省那几个钢镚重要。

"落地窗外暮色渐浓，林浅抱着文件回到工位时，整层楼只剩安全出口标识泛着幽绿的光。

当她终于将最后一行数据录入表格，茶水间突然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

"...都说新来的财务妹子较真？"是张立伟刻意压低的声音，"找个机会让她背个错账，转正？做梦去吧..."林浅感觉耳膜在突突跳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茶水柜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突然，身后传来自动咖啡机的启动声。

"需要帮忙吗？"低沉的男声惊得她转身，文件散落一地。

男人弯腰时黑色大衣下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露出衬衫袖口银灰色的珐琅袖扣。

他捡起文件的动作带着某种韵律感，像是钢琴家触摸琴键。

"江...江总？"林浅慌忙后退半步。

上周五的部门联席会上，这个空降的特别顾问坐在长桌尽头，全程只说了三句话就否决了三个提案。

江砚将文件递还给她时，食指在建材报价单某处轻轻一叩。

林浅低头看去，某行小字标注着"运输损耗率5%"，而她在成本核算表里分明看到的是8%。

"听说财务部新来了个心算冠军。

"男人转身时带起极淡的雪松香，咖啡机正吐出醇厚的褐色液体，"有时候数字不会说谎，但编排数字的人会。

"林浅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中央空调出风口的风突然变得冰凉。

她重新打开电脑，屏幕蓝光映亮眼底跳动的火焰，指甲在键盘边缘叩出轻响。

当22:17的报时声响起时，她终于从三年来所有项目档案中挖出规律——凡张立伟经手的建材采购，损耗率总会精准地高出行业标准2-3个百分点。

第二章 数据迷宫里的蝴蝶茶水间的白炽灯在凌晨两点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林浅将U盘塞进帆布包最内侧的夹层，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微微发颤。

玻璃幕墙外飘着细雨，她在电梯镜面里看见自己眼底泛着青黑，嘴角却扬起倔强的弧度。

"小林，早啊。

"行政部王姐抱着文件夹迎面走来，目光扫过她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张总让你把启星建设的合同送去法务部。

"林浅接过文件时注意到王姐无名指上新添的铂金戒指，与上周在茶水间听到的闲谈微妙重合——项目部刚批了笔莫名其妙的团建经费。

她垂下眼帘掩住眸光，指甲在合同封底边缘轻轻刮过，果然触到细微的凹凸感。

法务部走廊尽头的碎纸机正在轰鸣，戴金丝眼镜的法务主管接过文件，镜片反光遮住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小苏，帮林小姐倒杯热水。

"他突然提高的声调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

当穿着米色套裙的实习生端着纸杯出现时，林浅正盯着碎纸机入口处残留的半片纸屑。

那上面"运输保险"的字样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启星建设的合同里分明写着运输损耗由供应商承担。

"雨薇姐说会议室空调太冷，借了你的披肩。

"实习生递来的浅咖色羊绒披肩上，别着枚蝴蝶胸针。

林浅抚过翅膀边缘细密的针脚，突然想起上周部门聚餐时，法务部苏雨薇说起老家母亲开的裁缝铺。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叮"的脆响，林浅借着热牛奶的雾气，在手机备忘录里快速输入："保险条款异常，关联方？"发送给通讯录里新存的138开头的号码。

三天前这个号码主动加她微信，朋友圈只有孤零零的雪景照片，定位在城郊温泉酒店——正是张立伟上周报销的差旅地点。

"又在加班？"张立伟油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浅迅速锁屏转身，牛奶恰到好处地洒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男人暴跳如雷的咒骂声中，她低头盯着地毯上蜿蜒的奶渍，忽然发现他裤脚沾着星点红泥——这种黏土只在城南开发区才有。

深夜的办公室仿佛巨大的数据蜂巢，林浅将三年来的运输保险单铺满整张会议桌。

荧光笔划过的数字在台灯下连成诡异的曲线，每当张立伟负责的项目进入验收阶段，总有神秘物流公司以天价中标运输标段。

电脑突然跳出邮件提醒，匿名发件人传来个压缩包。

解压后的视频里，穿着连帽衫的男人正往货车装运的建材箱贴封条，放大后的logo正是启星建设子公司。

林浅暂停在23秒的画面，看着封条边缘翘起的部分——那本该是防伪激光贴膜，此刻却像普通不干胶般服帖。

手机震动跳出新消息："明早十点，城南物流园C区。

"发信人头像是只振翅的蓝蝶。

当林浅穿着借来的快递员制服混进物流园时，初夏的晨雾还未散尽。

扫码枪"嘀嘀"的声响中，她跟着装卸工走向C区3号仓，后腰别着的微型录音笔硌得生疼。

"这批货走特殊通道。

"监工扯着嗓子指挥，林浅压低头盔，看着叉车将印有"精密仪器"的木箱堆进普通货车。

在她摸出手机拍照的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新来的？"戴着金链子的男人挡住去路，纹着蝎子的手背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这片区归我管。

"林浅感觉后背渗出冷汗，握紧推车把手刚要开口，仓库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消防检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蓝衬衫的园区管理员带着穿制服的人马闯进来。

林浅趁乱躲进货车底盘，透过钢板的缝隙，看见监工正点头哈腰地给检查人员递烟，而人群最后方，穿着黑色立领风衣的江砚正在查看货单。

手机突然震动，苏雨薇的消息带着感叹号跳出来："法务系统显示启星建设在申请特殊退税！"林浅蜷缩在满是油污的车底，看着江砚的牛津鞋踏过自己方才站过的位置。

男人弯腰捡起她慌乱中掉落的工牌时，唇角扬起几不可察的弧度，指尖在"临时访客002"的钢印上轻轻摩挲。

当夜幕再次降临，林浅将整理好的异常数据链截图发给匿名邮箱。

按下发送键时，茶水间的微波炉恰好转到最后一秒，热好的便当飘出糖醋排骨的香气。

窗外忽然掠过一点幽蓝，那只蓝蝶胸针不知何时别在了她的帆布包上，翅膀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第三章 布料里的密码苏雨薇的裁缝剪划过深蓝色缎面时，林浅正盯着布料边缘的编码数字。

阳光透过裁缝铺的老式木格窗，在缝纫机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菱形光斑，空气里飘着新熨烫棉麻特有的焦香味。

"这是启星建设工装订单的底单。

"苏雨薇将布料翻面，指腹抚过编号尾数，"我妈说上个月突然追加了三千套，可他们工地明明在裁员。

"林浅的指尖在手机屏幕快速滑动，上周物流园***的货车照片里，装卸工穿着的正是这种深蓝色工装。

当她把照片放大到布料编码位置，发现本该是"202304"的生产批次，实际交付的却是"202305"——而税务申报材料里，启星建设申报的工装采购量恰好是两批合计五千套。

"张总说今晚要请税务局的王科长吃饭。

"行政部王姐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小林你把上季度的招待费明细整理下，发票记得..."林浅突然摁停语音，盯着报销单上某张温泉酒店发票。

开票日期正是张立伟声称去考察物流园那天，而消费项目明细里赫然列着两瓶茅台和松叶蟹刺身——这显然超出正常商务招待范畴。

手机震动弹出新邮件，匿名发件人传来张立伟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

林浅看着屏幕上密集的138号码，想起物流园监工金链子上晃动的同号段手机挂饰，胃部突然泛起酸涩的灼烧感。

"小林啊，转正述职报告准备得怎么样？"张立伟端着保温杯晃进财务部，枸杞在杯口撞出轻响。

他今天换了条爱马仕皮带，金属扣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斑。

林浅合上笔记本电脑，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正在梳理经手的项目数据，尤其是运输损耗部分。

""年轻人就是爱较真。

"张立伟的笑声像砂纸擦过铁器，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她肩头，"今晚陪我去见个重要客户，学学什么叫职场智慧。

"暮色中的私房菜馆像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水晶吊灯在包厢金箔墙面上投下浮华的光晕，林浅看着张立伟将牛皮纸袋塞给主座的中年男人，袋口隐约露出青花瓷茶具的轮廓。

她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拐角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却听见防火门后传来熟悉的雪松香。

"运输单据的墨迹鉴定报告出来了。

"江砚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威士忌，"三个月内补印的。

"林浅后背贴住冰凉的大理石墙面，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当她回到包厢时，张立伟正唾沫横飞地吹嘘："...那丫头片子翻不出浪花，财务部我说了算..."次日清晨的紧急会议上，林浅看着突然出现的税务稽查组，终于明白江砚那晚的深意。

当稽查组长将运输单据摊在会议桌上时，额头渗出油亮汗珠："这...这肯定是供应商搞错了...""2019年3月的运输单，用的却是2021年启用的新式防伪码纸。

"林浅站起身，投影仪蓝光在她睫毛上颤动，"需要我调取印刷厂的采购记录吗？"会议室死寂中，苏雨薇抱着布料样本推门而入："启星建设实际收到的工装比报税数量少一千套，差额对应的退税金额正好是..."她报出的数字让张立伟瘫坐在椅子上，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

江砚在走廊尽头拦住林浅时，她正攥着转正通知书微微发抖。

"做得很好。

"男人指尖拂过她袖口沾染的布料纤维，"不过下次别在税务稽查前夜，跑去裁缝铺当侦探。

"林浅抬头望进他深渊般的眼眸，突然发现他领带夹是只振翅的银蝶——与苏雨薇母亲缝在披肩上的那枚，有着相同的珐琅烧制工艺。

第四章 数字蛛网江砚的银蝶领带夹在会议室的射灯下折射出冷光，林浅盯着投影幕布上跳动的数字，耳畔回响着苏雨薇今晨在茶水间压低的声音："印刷厂说这批单据用纸是去年才采购的，可系统显示三年前就开始使用了。

""小林，给各位领导解释下运输损耗的核算逻辑。

"张立伟突然点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毒的银针。

他新换的鳄鱼皮公文包敞着口，露出半截青花瓷茶具包装盒——与那晚私房菜馆送给税务科长的如出一辙。

林浅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角，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指尖划过平板电脑，调出连夜整理的三维数据模型："近五年所有建材运输损耗率波动标准差仅为0.3%，而同期市场大宗商品价格波动标准差是12.7%。

"她点击模型中的红色节点，密密麻麻的关联方图谱瞬间铺满整个幕布，"特别是启星建设的运输损耗，每次都能精准抵消钢材市场价下跌带来的成本差额。

"会议桌对面稽查组长的钢笔突然在纸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林浅瞥见江砚调整坐姿时，手机屏幕闪过物流园消防检查的监控截图，日期正是她潜入当晚。

"纸上谈兵！"张立伟的保温杯重重砸在实木桌面，"年轻人就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那我们来谈谈具体的花。

"苏雨薇抱着档案袋推门而入，米色西装裤沾着裁缝铺的棉絮，"去年追加的三千套工装，实际签收单的布料克重比采购合同少了20%。

"她将检测报告拍在桌上时，蝴蝶胸针的翅膀擦过张立伟青筋暴起的手背。

投影仪忽然黑屏，中央空调出风口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众人抬头望去，江砚正倚着电闸开关，指尖捏着从配电箱取出的微型摄像头："张总对会议记录真是上心，连备用电路都装了录像设备。

"林浅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她突然明白为何每次加班时，总觉得文件柜的金属边框反光角度不对劲。

记忆闪回上周四深夜，她蹲在打印机旁修改转正述职报告时，那个红点曾在天花板角落一闪而过。

"这是商业间谍行为！"稽查组长猛地站起，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江砚却慢条斯理地抽出摄像头存储卡："放心，只是内部管理层的安全措施——对吧张总？"张立伟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只活蟑螂。

林浅抓住时机调出新的对比图："更蹊跷的是，所有异常运输损耗都发生在您指定的物流公司承运期间。

"她放大电子运单的签收栏，"而这家公司三年前的法人，是启星建设已离职的财务总监。

"会议室死寂中，江砚突然轻笑出声。

他走到林浅身边，雪松香混着咖啡味笼罩过来："张总可能忘了，那家物流公司上个月刚申请破产。

"修长手指在平板电脑划出股权穿透图，最终停在某家境外咨询公司，"巧的是，破产清算组聘请的审计机构，三年前帮启星建设做过上市辅导。

"苏雨薇突然举起手机，面如死灰："...那批高仿印章今晚送到碧水庄园..."背景音里有熟悉的瓷器碰撞声，正是张立伟办公室那套号称家传的紫砂茶具。

"茶不错。

"江砚忽然端起张立伟的保温杯轻嗅，"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市价二十万一斤。

"他旋开杯盖，指腹抹过内壁茶渍，"不过用清代官窑斗彩杯泡茶，张总真是风雅。

"林浅看着稽查组人员开始封存电脑，突然注意到张立伟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机票。

目的地是南方某海滨城市，起飞时间正是今晚八点——而她手机日历显示，今天是集团五年一度的离岸资产核查日。

"您可能赶不上航班了。

"江砚突然将登机牌抽出来，机票背面用荧光笔写着串数字，"顺便问下，碧水庄园07栋别墅的智能锁密码，需要我帮您重置吗？"窗外骤雨拍打玻璃幕墙，林浅在雨声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苏雨薇悄悄塞来的纸条在掌心攥成团，展开是裁缝铺老式打字机打的三个字："干得漂亮。

"第五章 云端账簿林浅推开27楼董事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时，百叶窗缝隙漏进的阳光正切割着江砚的侧脸。

他今日换了银灰色西装，袖扣是两枚极简的钛合金立方体，在翻动报表时折射出冷冽的碎光。

"这是张立伟经手的全部项目资金流向。

"集团审计总监推来三指厚的文件夹，金丝楠木会议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小林你来讲解。

"林浅触到平板电脑的瞬间，指纹解锁界面突然弹出陌生账号的登录提示。

她余光瞥见江砚调整坐姿时，皮鞋尖不着痕迹地碰了下桌底的数据线接口。

会议室顶灯忽然暗了两度，中央空调出风口传来硬盘启动的嗡鸣。

"去年八月暴雨季的运输损耗补偿金。

"她点开三维资金流向图，红色数据流突然在半空扭曲成漩涡状，"实际付款时间比气象局灾情报告早了七十二小时。

"董事们交头接耳的声浪中，苏雨薇抱着一摞布料样本推门而入："这是启星建设工装采购的质检留样。

"她指尖拂过布料边缘编码，"实际收货批次比报关单少了三个序列段，对应退税差额正好是..."报出的数字让审计总监的钢笔在纸上戳出个墨点。

江砚忽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阳光将他身影拉长覆住半个投影幕布："上季度集团云服务器扩容费用比预算超支47%，技术部说是为了存储监控录像。

"他转身时手机屏幕闪过物流园摄像头分布图，"不过现在看来，存储最多的倒是张总办公室的茶艺视频。

"林浅感觉后颈汗毛竖起。

她突然明白上周修复的财务系统漏洞，实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数据诱饵。

指尖划过加密文件夹，调出张立伟加密邮件的破解记录："您与启星建设往来的邮件里，喜欢用《茶经》段落做密码——可惜把'其水，用山水上'的'上'字打成了'尚'。

"会议室爆发出压抑的笑声。

审计总监突然剧烈咳嗽，手中茶杯泼出的水渍在报表上晕开，露出夹层里半张境外公司信笺。

林浅看着江砚用镊子夹起湿透的信纸，紫外灯照射下浮现出物流公司的骷髅头水印。

"看来张总对哥特艺术颇有研究。

"江砚将证物袋递给安保主管时，腕表表面反射出林浅苍白的脸，"通知物业封锁碧水庄园07栋所有电子设备——包括那台会自动备份监控录像的智能冰箱。

"电梯下降时失重感格外强烈。

林浅盯着镜面里江砚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