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病人的身份显赫,是拓拔家的后代,拓跋家是很古朴的大家族,而且有独立的私人医院,这位会被送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他的病情以及难以控制;二,他被家族抛弃了。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情绪十分不稳定。
“放我出去,我没有精神病!想逼我让权,做梦!”
我挥退几个护士,站在铁架床旁,轻而易举的用兜里的手术刀割断了捆绑他手脚的绳索。
还是个熟面孔呢。
他和我对视后,瞳孔收缩了一下,接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淡淡道:“逃出去很容易。”他动作顿了一下,“但就算我出去了,也斗不过他们。”他接着我的话,缓缓说:
“我父亲去世了,就在两天前。他们说我年轻冲动应该让位,并且言语侮辱我父亲”他平静了下来,“我脑子里的神经异于常人,从而情绪难以自控,他们以此为借口把我送了出来,连自家医院也进不得了。”
“不是借口,从客观角度讲,一个不是很冷静的掌权人的确不是很好的选择。”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声,“是啊。”
我们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我填好了你的病历,现在一起做个脑CT吧。”他点点头应允。
就在站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左摇右晃,下意识扶了一下我的肩膀。1米9几的身高十分有压迫感,我也很快与他拉开了距离——可此时的门却猛的被从外打开了。
“你们在干嘛?!”陌赫止就这么直挺挺的冲上来,想将我拉进他怀里。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皱着眉推开了他。
“你并不乖。”
一句话,他就蔫了,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房。
陪拓拔书和做脑CT时,他调侃我:“小男友?”我摇了摇头,“一个有控制欲的病人。”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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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CT的结果和拓拔书合的欲言又止,让我沉默了许久。不出我所料,他的脑部神经是先天畸形,无法用手术改变。但他的智商又极高,实属暴殄天物。
拓跋家年轻的家主、新掌权人、患有狂躁症、被家族陷害抛弃,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我叩响了拓拔书合的房门。“进。”他左手捏着一本书《候鸟》,右手按在89页页角,他手腕上被绳子勒出了红痕。拓跋书合,他实在值得深思。
我凝视着他的脸,眉梢,鼻骨,唇形。他掩饰性的咳嗽着,手指指节紧了紧,的确与我脑海中久远的故人重合。
“拓跋无忧。”
他面色如常,询问我:“无忧?我叫书合。”我一笑,坐在他对面淡淡回到:“是什么让你自信到容貌都不遮掩就来这里寻我,难道笃定了我老眼昏花?”他表情终是龟裂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我的表情。
“你的脑CT我看过一遍就不会忘。这世间能有这样脑CT的人,除了你好像也没别人了。”
他攥紧了拳头,轻声说:“我就是个累赘,对吗?就像当年拖累了你。”
我没回答,只是认真看他的脸。
16年前,他八岁,我五岁。被劫匪绑进深山,我独自逃跑,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要跟着。半路上他头痛欲裂,被凶猛的豺狗群追赶。当时一起躲过刺骨冰凉的石洞,一起爬过嶙峋的沟壑,脚上许是生了水泡和冻疮......被大人发现前,他珍而重之的对我说:“我叫无忧,没有忧愁的意思。”
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猜到是他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更是因为陌赫止拉我袖子的一瞬间他骤然握紧的拳头,和调侃我时假装不在意,额角早已鼓起了一角青筋。
“拓跋无忧,做我最乖的病人。”我微笑的看着他,“我不喜争权夺利,却最是睚眦必报。你若喜欢那个位置,夺回来就是了。”
他愣怔许久,支撑着上半身,仰着脸,轻轻的问我:“可以抱一下吗?”眼中浮起浓厚的希冀。
不可以。我的沉默回答了他。
他苦笑了一下:“你喜欢他?”“未曾。你们都是我的病人。”他点点头,坚定的看向我身后:“我一定会超过他。”
我回过身,门外的陌赫止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