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海志异》第三卷记载的"佛郎机通宝",本该出现在二十年后澳门葡人商馆的地基里。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监正周子愚的白须在夜风里乱颤,他手中的黄道经纬仪缺了根赤道环钉——正是我穿越前在海关罚没清单上见过的万历二年葡萄牙使团贡品。
"荧惑星当在翼宿,为何移至轸宿?
"我故意指向错误的星位。
周子愚的老脸顿时涨红,他身后学徒捧着的《大统历》哗啦散页,露出夹层里绘着三桅帆船的羊皮纸。
冯保的灯笼恰在此时照过来,羊皮纸瞬间被学徒塞入袖中。
但足够看清帆船桅杆上悬挂的旗帜——红底金十字,这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前身圣赫勒拿号。
文华殿的晨光里,工部呈上的新式船斛泛着冷灰。
我抽出张居正腰间的龙泉剑,在群臣惊呼中劈向斛壁。
铅条与剑刃相撞迸出蓝火,户部尚书王国光突然跪地高呼:"陛下天纵圣明!
这铅芯防伪法可绝天下奸商!
"张居正却盯着剑痕处渗出的黑色粉末:"敢问陛下,这铅芯掺入石墨的配比..."他沾了点粉末在舌尖轻抿,"可是三成石墨七成铅?
"我背后沁出冷汗。
昨夜在文渊阁翻找的《考工记》残本里,确实记载着洪武年间火器局用石墨防锈的秘方。
而此刻,绯袍玉带的张先生仿佛能洞穿时空。
"先生可知,石墨遇盐则蚀?
"我抓起案头青盐撒向船斛,黑色粉末遇盐即泛起白沫。
这招来自现代海关检测走私铅锭的土法,此刻却让张居正瞳孔骤缩。
他突然撩袍跪地,笏板在砖石叩出清响:"臣请设海事稽核司,专查船斛作伪!
"我瞥见冯保的银护甲在殿柱后反光——那里藏着泉州海商进贡的龙涎香,香膏下压着林氏灭门案的翻供案。
慈宁宫的青鸾铜漏滴到申时,李太后腕间的迦南香珠突然崩散。
一百零八颗沉香木珠滚落满地,其中三颗内里嵌着金箔符咒——正是《安海志异》第五卷描写的厌胜之术。
"皇帝近来颇爱杂书。
"她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我袖中暗袋,那里藏着半页《海运漕程图》残页,"可知洪武爷为何禁海?
"我盯着她发髻间的点翠翔凤簪,簪尾沾着星点白垩——这与三天前坍塌的观星台废墟中的石灰成分相同。
御膳房突然传来尖叫,送血燕粥的小太监七窍流血,银针试毒盒里爬出只蓝尾蜈蚣。
"传尚膳监!
"冯保的呵斥声里,我捡起打翻的瓷勺,在燕窝残渣中挑出半片靛蓝鱼鳞。
这是东南沿海"蓝鳞传信"的秘法,鱼鳞上的针孔用闽南语拼出"林氏有冤"。
更鼓敲过三巡,我屏退左右独坐文渊阁。
暗格里取出的《海运漕程图》在烛火下显出奇异纹路——用白矾水绘制的等深线间,密密麻麻标注着暗礁与洋流。
当朱砂笔尖触到澎湖列岛位置时,图纸突然自燃。
青烟中浮出个戴斗笠的虚影,口中吟诵的竟是现代闽南民谣:"三月廿三风口开,沧溟王船载魂来..."这是穿越前在厦门海关听的走私犯招供词!
虚影消散后,图纸灰烬里露出枚青铜钥匙。
匙柄刻着"月港丙字库"——正是七日后被雷火焚毁的走私赃物库,灰烬中会出现刻着HS编码的宋代泉船残骸。
五更天,张鲸捧着福建八百里加急冲进寝殿。
塘报里夹着的海防图背面,用鱼血画着艘双桅帆船,桅杆断裂处形制竟与穿越前追查的走私船完全一致。
"漳州卫所击沉的这艘倭船,"我指着图纸上的炮口位置,"为何配备弗朗机铜炮?
"张鲸的冷汗滴在青砖上晕开,他当然不知道,这种十六世纪葡萄牙舰炮的仿制品,弹道轨迹与我经手过的走私文物完全吻合。
"传旨兵部!
"我掷出令箭,"所有缴获船炮原地封存,着锦衣卫携船斛星夜南下!
"当冯保接过密旨时,他残缺的右手小指突然抽搐——这是泉州港暴动当夜,被林氏家主用珊瑚匕首刺伤的旧疾。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摩挲着耳垂的朱砂痣。
那颗穿越带来的印记正在发热,仿佛在警告:改写《安海志异》记载的"万历二年海溢之灾",需要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