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武城
他轻轻抬手，一片偶然飘落于肩头的叶子，便随之翩然离去，那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仿佛指尖在琴弦上轻盈舞动，又仿若初雪静悄悄地覆于青竹之梢，散发着清冷高洁的气息，令人心生敬仰，只觉这般风姿当远远瞻望，不可有丝毫亵渎之意。
“瞧，这位便是我们的少东家。”
小东难掩兴奋之色，声音中满是自豪地介绍道，“咱少东家那可是心地善良得很呐！
刚刚瞧见有马车出了事，二话不说就赶忙过来，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彼时，乔念仿若木雕泥塑般愣在了原地，小东的话语仿若一阵风，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的神思己然飘远，悠悠回溯到了在天元界的那两百年时光，那一世的她在十八岁时引气入体，彻底辟谷，自此踏上了修炼的漫漫征途，从那以后，她便再没吃过五谷杂粮。
悠悠岁月如流水般逝去，饥饿的感觉早己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遥不可及。
首至方才腹部隐隐泛起的不适，让她一时错以为是受了伤，怎料到竟是自己肚子饿了。
“这，便是‘饿’肚子的感觉吗？”
乔念在心底暗自呢喃。
恰在此时，她的腹中传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仿若在悄声回应着她内心的疑问，让她再好好感受一下。
车内的白衫公子似乎有所察觉，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双眸之中隐约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搭配着右眼下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痣，更为他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深邃迷人的韵味，恰似繁星点缀于夜空，熠熠生辉。
“姑娘可是那天武城的？”
白衣公子身姿挺拔，仪态优雅地向乔念行了一礼，言辞恳切而温和地说道，“说来也巧，我们此番行程的目的地正是天武城，姑娘若不嫌弃，不妨与我们同行一程，也好有个照应。”
“公子缘何这般肯定？”
乔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公子神色从容，抬手轻轻指向她腰间悬挂着的香囊，缓声道：“这香囊乃是天武城香飞记每年秋季独有的特色商品，极为别致，故而在下才有此猜测。”
香飞记在天武城可谓是声名远扬，是城中首屈一指的香铺，店内各类熏香与香囊琳琅满目，品质上乘。
而乔念所佩戴的这枚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香囊，正是该店于九月、十月推出的限定款式，独具匠心，芬芳馥郁。
“公子当真是好眼力，心思细腻如发。”
乔念笑着拱手谢过，语气诚挚地说道，“如此，便劳烦公子将我们送至天武城西至街的乔宅吧。”
“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白衣公子神色淡然，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话语中透着几分温和与谦逊，“乔姑娘无需挂怀。”
他这浅浅一笑，仿若春日暖阳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瞬间为周遭的景色增添了一抹绚丽的光彩，熠熠生辉。
小东手脚麻利，迅速将踏脚凳摆放整齐，春兰在一旁微微踌躇，踌躇再三后，她还是轻轻地扯了扯乔念的衣角。
然而乔念却神色坦然，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示意无妨，而后从容地踏上了马凳。
遥想前世，为了成为乔家眼中那个无可挑剔的女儿，她行事总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拼尽全力去迎合乔家人的期望，渴望得到那一份认可。
可如今，历经了天元界的风风雨雨，见识过了更为广袤无垠、丰富多彩的世界后，她己然破茧成蝶，脱胎换骨。
于她来讲，传统礼教所划定的男女大防，压根就不在其考量范围之内。
单从外表审视，这辆马车并无独特之处，可车厢内部却别有洞天。
车内装饰精美绝伦，座椅铺着柔滑的狐皮软垫，正中央稳稳安置着一张雕刻着缠枝纹的红木小桌，地上铺陈着产自波斯的柔软绒毯，茶具、棋盘等物一应俱全，规划得极为周全。
待乔念和春兰就座后，马车徐徐启动，车身也微微晃动起来。
“这糕点尚有余温，姑娘不妨尝尝。”
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动作轻柔地从旁侧的食盒中取出一碟桂花小米糕，举止优雅地将其推至乔念跟前，还以眼神和手势示意她自便。
他的双手恰似其外表般出众，手指修长而白净，宛如美玉般润泽，指甲圆润且整洁。
这位年轻公子身裹一袭纯净洁白的衣衫，气质超凡脱尘，容颜英俊潇洒，相较之下，乔念的模样略显邋遢，发丝凌乱，裙角沾满泥渍。
倘若换作旁的女子，或许会因此心生自卑之意，然而乔念在其目光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的窘迫之态，镇定自若地拿起一块桂花小米糕。
一股甜香飘入她的鼻腔，诱人的气息引得她唾液不自觉地分泌，饥饿之感愈发浓烈。
乔念轻咬一口，发觉小米糕质地绵密，味道香甜，米香满溢，滋味与口感皆恰到好处。
她慢慢咀嚼品味，仿若在享用一种珍馐佳肴。
白衣公子继而拿起旁侧的茶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花茶。
乔念再度品尝小米糕之际，留意到对方抬起的手臂下方所佩之剑，目光锁定在那把古雅的短剑上，其剑柄乃由和田青玉悉心雕琢而成。
接过茶杯后，乔念抿了一口茶，顺口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萧。”
话声刚落，白衣公子骤然露出些许不适之态，偏头用手帕掩住嘴巴，轻声咳嗽了几下。
“咳……咳……”听到咳嗽声，外面的小东赶忙掀起前方的车帘，满脸担忧地开口：“少东家……”可他仅仅说出两个字便戛然而止，满脸惊愕地望向乔姑娘，只见她正握着自家公子的左手，那神情与春兰如出一辙。
咳嗽声慢慢停歇下来。
乔念镇定自若地在萧公子拇指下方的穴位缓缓按压了两下，此处肌肤触感恰似上乘羊脂玉般温润丝滑，还透着些许清冷之意。
须臾间，萧公子的咳嗽戛然而止，呼吸也即刻平稳下来。
“好了。”
乔念嘴角含笑，收回了手。
她此番施救，效果自是显著，保准一个月内不会旧疾重犯。
“未曾想姑娘竟擅长医术。”
萧公子低咳一声，面上泛起如春风拂面般的和煦笑容，“旅途漫漫，难免无聊，姑娘可否愿与我对弈一盘？”
乔念心想下棋也不耽误她吃东西，便爽快应下。
转瞬，车厢内便响起了棋子落盘的清脆之音。
乔念黑子先行，萧公子白子随后，二人落子利落，毫无拖沓。
黑白棋子于棋盘之上展开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角逐，各自拓展着势力范围……马车在酉初时分抵达天武城。
“少东家，咱们到啦！”
小东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声音满是朝气。
官道上的嘈杂声接连不断——人们的言语、吆喝、马蹄声与风声相互交融，热闹非凡。
春兰急切地拉开帘子向外望去，那熟悉的城门跃然眼前，门上“天武城”三个大字，因风雨的冲刷而略显斑驳。
黄昏之际，百姓们都急着赶在天黑前进城，城门口排起了两条长长的队伍，徐徐向前挪动。
七八个衙役驻守在城门口，对入城的人群进行着严格的盘查，气氛颇为紧张凝重。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工夫，他们的马车终于行至城门处。
一个粗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车里是何人，速速下车！”
“差爷，车里是我们少东家……”车夫恭敬地回应，可话还没说完，一个衙役便粗暴地拉开了车门，晚风顺势灌进车厢。
胖衙役的目光迅速掠过乔念和她的侍女，最终定格在萧公子身上，细细地端详着。
公鸭嗓少年想要阻拦，却无济于事：“差爷，我们可都是本分人……”“小东！”
萧公子沉稳地打断他，小东只好闭嘴，显然心有不甘。
“差爷，实在对不住。”
萧公子彬彬有礼地朝衙役拱手赔罪，“这几日我染了些风寒，不便吹风……咳咳。”
言罢，他微微偏头，用手掩住口鼻，佯装剧烈咳嗽，面容苍白之中隐现一抹病弱的红晕。
乔念兴致盎然地挑起了眉，凝视着这一幕。
他这演技，还真有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