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火照耀着。
“你这手里握着的是什么?都没有见你松开过?”夜隐与阿颜相拥而眠,替她理了理被角,伸手覆盖在她握着的一手上,有些奇怪的问。
“你是说这个吗?”阿颜从被褥里伸出手来,将握着的手打开,是一块翡翠色的玉佩,不过只有一半,“你不记得了吗?”
“我是说,你干嘛一直握着它,连睡觉都不放开?”夜隐话接的很快,并没有让阿颜生疑。的确不记得了,毕竟我与你在这里不过相识二年不到,可我在另一个地方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好友”,我们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这是你五年前赠与我的,听村里老婆婆和老爷爷说,在新婚的那晚拿着定情信物,日子会过得很幸福很美满。”阿颜说着又握紧了玉佩,脸庞浮现诱人的红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夜隐就这样侧着身子斜着脑袋看着她笑着。
“对了,一直忘了问,这个玉佩为什么有一个缺口?看着好像能和什么东西相扣在一起,是不是还有一半啊?”阿颜迷惑里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偏过头看着睡着旁边的夜隐。
“是吗?”夜隐也有些不解,拿过阿颜手里的玉佩,细细的看了看摸了摸,这是一块很普通很普通的玉石雕刻出来的玉佩,虽然玉石普通,但雕刻这个人的手艺却非常好,不过不是在表面,需要借着光亮才能看清,巴掌大小的玉石里呈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似在空中云间奔腾,红色的流苏串连着,玉佩边沿有个微小凹槽,好像真的可以与之相扣,可并没有另一半。
“这是我自小便戴在身上的,母亲父亲并没有给我说过它的来历。”夜隐将玉佩塞在枕头下面,回手抱着阿颜。
其实关于司空权的记忆夜隐并不熟知。
阿颜些许气鼓鼓的看了夜隐一眼,又眼疾手快的摸了出来握在手里。
看得夜隐有些好笑。心想我的阿颜越来越可爱了,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还变傻了。
“你笑什么了?”阿颜赌气。
“没事,就是问问我家阿颜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夜隐环抱着阿颜,将下颚顶靠在她头上,半睁着眼眸。
“孩子的……名字……”阿颜静静的靠在夜隐怀里,并没有说话。我的孩子,我还能陪着她长大嘛……佐大夫说的话是真的吗……
“怎么了?”夜隐没有听见回答又把阿颜抱紧了几分。
“明天……再告诉你。”阿颜在夜隐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好。”
戌时过半,漆黑的天慢慢布满了乌云,点点繁星也消失不见,雷声忽来,细雨绵绵。
山下不远处的城门上,灯火不灭,士兵依旧按部就班的巡查着。
一间屋子里,一男子脱下身上的战袍,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走到按桌旁坐下翻看桌上的书籍和信件,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对剑眉星眸专注着一封红色的请柬,并没有打开就这样看着,薄唇微微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在喃喃自语。不一会听见自己属下在门外轻扣门问道的声音传来。
“将军,太傅来了。”
“太傅?”他不是在京都吗?怎么来这么远的地方了?祝焕辞疑惑起身走过去打开屋门。看见的果然是太傅本人。
太傅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没有变化,三千银发半挽着随风飘扬,深邃的黑瞳暗淡无光,就好像是活了很久很久,对世间没有一丝眷恋。古怪的面具遮住他没有几人见过的真容。身穿深蓝的衣服有着金色纹样,一手负后,一手提了一坛酒笔直的站在他面前。
祝焕辞侧过身让太傅走了进来,以示下属关门退下。
“太傅远在京都,怎地来此处了?”祝焕辞跟在太傅身后随着坐落于长椅塌处。
太傅将手中的一坛酒放置于圆形的小桌上,瞥了一眼祝焕辞案桌上的请柬,缓缓而言,“她的喜酒,一起喝一杯?”取过桌上的两个杯子给一人各到了一杯。
祝焕辞这才注意到酒坛的一面贴着囍。不对,太傅如何得知她在何处的?剑眉微挑。
“你不必如此,我来此是想让她赶紧回去,时间久了会生变故。”太傅眼眸灰暗自酌自饮。
“……陛下还不知太傅您来了吧?”
“嗯……”
祝焕辞见太傅掀起面具一角喝起酒,不禁疑问:“自我幼小便看见太傅以面具遮脸,不知为何如此?”言罢自己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感觉不错又继续倒满喝。
太傅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并不理会一旁的祝焕辞。
雷声不断细雨应接不暇,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照亮了漆黑的屋子。
“怎么……下雷雨了……”阿颜在夜隐怀里被雷声惊醒,呢喃着。
“……嗯,没事睡吧。”夜隐也是迷糊的回应着。
“明天……院里的……花就要开了吧……”
“明天醒来带你去看……”
山下楼城的一屋弥漫着酒味,两人不过是喝了一小坛酒,竟醉的有些厉害,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这倒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没有之前的轻声细语,一道慌乱显得不知所措的声音叫唤着屋里的人。灯火未灭人还没有睡。
“将军!将军!不好看,羌坞族的余孽突然夜袭我方军营。”
“进来吧。”祝焕辞摇了摇有些晕乎乎的脑子,看了一旁同样还在醉酒中的太傅,见人走到跟前躬着身,些许怒气的喝道:“不过是些余孽,至于这么大呼小叫吗?”羌坞族虽强猛凶悍可终究族人稀薄经不起持久战所以这才战败,难不成他们知道山矿的秘密了?
“属下知罪,将军,这来的只是羌坞族余孽还好,可来了不少外来人,看着像是雲山国的人。”
“雲山国?”祝焕辞瞬间清醒了很多,站起身疑惑不解,“我们这仗都打了这么久,他们要来帮忙早就该来了,为何突然如此?”又看了看还未清醒的太傅,吩咐道:“让人去准备醒酒汤,你且随我去看看。”祝焕辞取下挂在一旁的衣袍和战甲就走了出去。
山林的一处集满的密密麻麻的黑影。或站或躺或打斗着不少人。
“三殿下,你这情报真准啊。”一位身着华贵黑袍绿衣的女子,眼眸阴笑着,“想必是一直在打探她的下落吧?”
“本王不过是知晓她在边城的某个村里,具体的,”被称为三殿下的男人,他墨发高挽束起的迎风招展,黑红色的衣裳也不例外,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拿着嵌有黑红血条的佩剑。
他瞥了一眼女人旁边的黑衣男人,继续道:“还是得靠裕王身边的人。”
“呵呵呵。”裕王司空芸余光扫了一眼身边替自己打伞遮雨的黑衣男人,浅笑而言,“还是多谢三殿下安排了不少人来助本王。”
“不必,互相帮助而已。”三殿下侧身看了看周围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已是自己的手下将另一帮人解决掉了轻声说道:“裕王殿下,都已经解决好了。”
“走,去会会本王那尊敬的女皇姐姐。”司空芸嘴唇一勾,率先朝一个方向走去,黑衣男人打伞紧跟而上,只是眼眸中略带神色。
三殿下也挥了挥手招呼还活下来的手下跟上。
大雨不停的哗啦啦哗啦啦的下着,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主子。”白月在外面轻扣着门。
“……”夜隐不太想起来,但白月一般情况下是没什么事不会来找自己的,除非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打扰自己休息。缓缓起身,却感觉衣衫一角被人抓住,看了看好像被困在梦魇中皱着眉头的阿颜,俯身在她额间一吻。
“好好睡吧,我等会就来。”说完这句夜隐便起身拿过挂在置衣架上的一件红色外衣穿好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出去后反手关上。
夜隐看着顺着屋檐滑落下来的雨滴,视线移在一身白衣的白月身上,看着她一脸的严肃与不安,不解的问道:“发生何事了?”
“主子,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现在已经在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不过对方来了不少人,我们的人快撑不住了。”白月握剑拱手躬身说了目前的情况。
“……来的是谁?”夜隐有些恍惚,来了这么久,一直躲躲藏藏的,好不容易安稳了大半年,现在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属下没敢靠近,隐约看着像裕王殿下。”
“裕王……”夜隐思索间院外就传来不少脚步声。两人相视一对,连忙跑到前院。
只听见院门被人强行推开,一群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身着黑衣的人涌了进来,中间簇拥着几个身份不凡的人。
司空芸看着屋檐下一身红衣的司空权浅浅一笑,“二姐,好久不见啊。”
“……”夜隐不语,静待裕王接下来想干什么?
司空芸见司空权不说话,也不着急,抬眼缓缓打量周围,一片喜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在冷风中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缠着柱子上的红绸缎子随风乱舞着。
“这,”司空芸吧咂个嘴,像是有些不高兴的说着:“二姐这是在办婚宴?为何不告诉皇妹,好让咱们姐妹们一起热闹热闹,不说是不是瞧不上我这个妹妹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裕王的属地不在这里吧?”夜隐微微挑眉,不太与她们这些人打交道。
“二姐怎地如此冷漠无情,妹妹许久未见你,想与你多亲近亲近。”司空芸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来。
“不必惺惺作态,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夜隐微怒,眼眸泛寒。
“裕王殿下。”一旁黑红衣袍的年轻男人黑瞳扫了一眼对面司空权,低声唤了一声还在叙旧的司空芸,意思很明显。
“如此,我便直说了。”司空芸瞬间眼眸带着杀意,没有了刚才的姐妹情深,冷言道:“我是来取你命的。”
山上的细雨逐渐越下越大,若是在山间行走,定会摔个狗吃屎。
灯火摇曳,风雨不止。
别院前院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一个个面容冷漠。
“取我命?你莫不是不知道祝将军在何处?”夜隐冷言对上司空芸杀意的眼睛。
“呵呵呵。”司空芸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我若没有做好准备岂敢来此!”
“……你。”夜隐闻言一想,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带这么多人来此,难不成……夜隐将视线对上司空芸身旁的那个黑红衣裳的男子,雨水太大看不清其样貌,宽大的身躯,坚硬挺拔,浓眉方脸,只能看个大概,应是常年习武之人。凤澜国很少有会武的男子,除了打仗的士官而这里又离雲山国不远,莫不是……?
“你身为凤澜国的裕王竟与雲山国的人纠缠在一起?”夜隐一惊,竟没想到司空芸会和敌国有所勾结。
“听说皇姐一年多年前病了半个月,醒来时谁也不识,我原以为是假的,一直都不相信呢,可到现在,”司空芸嘴角带着笑意的嘲讽,“我不得不信,我那个聪慧的姐姐变了,不再是一如往昔的恨辣绝情。”
“夜隐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啊?”一位白发老人眯缝眼,打开房门询问道。
“这些是什么人啊?”
遭了!夜隐暗叫不好,老人是她喊来做自己高堂的父母,因为天气渐晚就劝两位老人留下过夜,明天再送她们下山的,可现在……
“把这个院子的所有人都杀了。”司空芸冷言喝道。
院内的一群黑衣人步伐极快,开始在每个房间搜索杀人。
“白月!”夜隐着急,喊白月快去救那对不明所以的老人。
白月应声而去,打断黑衣人砍在老人身上致命的一刀。险险救下俩人,招呼他们回屋关上门自己继续对抗黑衣人的攻击。
但其他房间的几个仆人就没办法逃过一劫,有人刚睁开眼就没了,还有人还在睡梦中就没了,不知死前有没有感觉到疼痛。
夜隐险险躲开黑衣人刺来的一剑,转身就朝一个方向跑。阿颜,阿颜还在那,不能让她们伤害她。一边跑一边躲开黑衣人刺来的一剑又一剑。
“嘶。”夜隐肩膀被剑挑刺划伤。就在黑衣人以为她不反击继续逃跑的一瞬间,夜隐弯身回旋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刺进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来不及后退被刺中倒下。
“黑骑,她是你曾经的主子,本王把她交给你了,莫要让本王失望。”司空芸对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道。
黑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将雨伞递给司空芸,轻身而去。
司空芸接过黑骑递过来的雨伞,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深邃不见底。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是真跟随本王,还是另有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