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对他的惩罚并未减轻,反而因他前几日的“不安分”加重了几分。
这几日,他被指派去晒药,整日与药材为伴,晒药架上的药材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夏日的燥热,令人昏昏欲睡。
程砚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药柜的底层,那里藏着他心心念念的铜盒。
铜盒上的锁孔形状奇特,像是一个十字,又像是一个钥匙的轮廓。
他曾在心中无数次描摹那锁孔的形状,却始终找不到与之匹配的钥匙。
晒药的间隙,他悄悄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药柜底层的暗格。
木质的暗格表面光滑,仿佛被人无数次摩挲过。
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指尖微微发颤,仿佛那铜盒中藏着的不仅是《山河医典》的残卷,还有他未曾触及的秘密。
“砚秋!”
程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严厉。
程砚秋慌忙站起身,手中的药材险些洒落。
他低头应了一声,继续将药材摊开在晒药架上,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夜里的行动。
午后,街角传来一阵骚动。
程砚秋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倒在地上,西肢抽搐,口吐白沫。
周围的人围成一圈,却无人敢上前施救。
程父闻声赶来,眉头紧锁,蹲下身查看乞丐的症状。
“砚秋,过来!”
程父沉声道。
程砚秋连忙跑过去,蹲在父亲身旁。
程父从袖中取出银针,目光凝重:“看好了,中冲穴透劳宫穴,引心火下行。”
程砚秋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的动作。
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程父的手法稳而准,针尖刺入乞丐的中冲穴,缓缓透向劳宫穴。
乞丐的抽搐逐渐平息,口中白沫也止住了。
程砚秋注意到,那白沫中似乎混着一些细小的碎片,像是蝉蜕的残片。
他心中一动,正想细看,程父己收起银针,起身吩咐道:“将他抬到后院,煎一副安神汤给他服下。”
程砚秋应声而去,心中却对那蝉蜕碎片耿耿于怀。
蝉蜕本是疏散风热、利咽透疹的药材,怎会出现在乞丐的口中?
莫非……他是被人投毒?
夜深人静,程砚秋悄悄从床上爬起,蹑手蹑脚地走向药柜。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他修长的影子。
他的手刚触到药柜的暗格,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他心中一凛,收回手,循声望去。
只见哑仆阿丑跪在后院的药师佛前,双手合十,眼中泪光闪烁。
佛龛下的香炉中,几片未烧尽的洋文信纸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程砚秋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信纸上的字迹:“Opium”“Huangdi Neijing”。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浮现出威廉的身影。
那铜盒的锁孔形状,与威廉胸前的十字架吊坠完全吻合。
这一切,究竟有何关联?
阿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程砚秋慌忙躲到阴影中,心跳如鼓。
阿丑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视了一圈,最终缓缓起身,拖着跛足离开了后院。
程砚秋长舒一口气,心中却更加疑惑。
阿丑为何对着药师佛流泪?
那洋文信纸又为何出现在佛龛下?
他隐隐觉得,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谜团中,而谜底,或许就藏在那铜盒之中。
回到房中,程砚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乞丐口中的蝉蜕碎片、阿丑的泪水、洋文信纸上的字迹,以及铜盒上那奇特的锁孔。
这一切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
他忽然想起父亲施针时的情景,中冲穴透劳宫穴,引心火下行。
那乞丐的症状,分明是心火亢盛所致。
而蝉蜕,虽有抗惊厥之效,但若与某些药材配伍,亦可成为剧毒。
莫非,那乞丐是被人以蝉蜕为引,投毒所致?
程砚秋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隐隐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场风暴的边缘,而风暴的中心,或许正是那铜盒中的《山河医典》残卷。